清酒这才离去,回‘地老天荒’那间客栈去取马,直走到后院马厩前,方才停步。
这阴雨天又沉又闷,她的心口像是绞作一团,透不过气来
。
她将右手伸到跟前,手中握着一指头发,一只发钗,痴然盯了半晌,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说罢,自己摇头笑了两声,要将那发钗捏断,过了良久,衣裳头发全湿了,面具上凝结着雨珠,不曾下手。
她将其放回怀中,一触之下,发现手帕遗失,怔然半晌,苦笑道:“你现在是又倔又狡猾,叫我怎么办好,怎么办好……”
取过马匹,翻身上马,望着前路,目光空洞洞。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清酒从北门而出,路过城门,恰逢送葬归来的阳春。阳春立在城门处,揉了揉眼睛:“刚刚过去的是不是知还?!”
一经细看,不明她怎的独身一人出城门了,连忙回了文武门去告知鱼儿。
清酒从乌金城出发,昼夜兼程,行了四五日到了守元小城,去寻鬼门的人,却见了一封留信。清酒来的晚了,他们已先一步前去。
清酒寻着地方,直到半夜赶到杜仲住处。先一批的杀手已埋伏在那处,等着夜深动手。
判官行事谨慎,这次来的人身手不低。清酒一到,一人打了个手势,六人射出弩箭,另有六人从三方突入屋中,只听得屋中闷哼一声。
清酒信步上前,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入,一入屋内,所见令她颇为诧异。
那倒在蒲团上的白发老者神色萎靡,六人的剑已架在了他脖颈之上,传说中的剑圣杜仲一个回合便被制服。
清酒道:“你们确定这人是杜仲?”
一人飞身上房梁取下剑盒,将盒打开,拿出里面长剑,抽剑出鞘,确是剑圣佩剑‘无痕’没错。
这倒奇了,堂堂剑圣杜仲,这样轻易被制服,仿若手无缚鸡之力。
其实杜仲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虽将内力传给鱼儿,但并非是武功废了。他不出手,是因知道仇家找上门来了,一心求死,不愿出手。
当下有一人行事利落,也不深究,就要抹了他脖子,完成门中任务。杜仲不躲不闪,这剑正待落下,横里剑光一闪,将这剑截成两断。
鬼门众人悚然一惊,那人回首向清酒道:“你做什么!”
清酒执着封喉,看了杜仲一眼,面无表情:“显而易见,阻止你们杀他。”
“你要亲自杀他?”
清酒笑了笑,说道:“我不要他死。”
“这人与你有血海深仇,你要放过他?你大仇不报了!”
“我爱杀他便杀他,爱饶他便饶他,高兴怎么做便怎么做。我的家仇报不报,与你何干!”
“你想违抗判官命令!”
“便是这般!”话音一落,已先行出手,如今她的内力在武林之中已是数一数二,又有封喉在手,先下手之时,那行人难以抵挡,一炷香的功夫,十三人都死在了封喉剑下。
清酒执着封喉走向杜仲,剑往下淌着血,她斜了一眼佛像,嗤笑道:“做了亏心事,便来求神拜佛,叫菩萨保佑你不被仇家找到吗?”
“是,是封喉剑。”杜仲盯着那把剑,又将目光移到清酒脸上,心越跳越急,脸上渐红,他道:“他们说你与我有血海深仇,你是谁,你是蔺家遗孤,是不是!”
杜仲急欲求证,一双眼睛瞪着,几乎出眶。清酒冷哼一声,算是应答。
她转身走出屋去,杜仲跌跌撞撞起身:“你不杀我?”
杜仲跟着她走到屋外:“你快杀了我,报你家仇!”
清酒道:“我不杀你。”
杜仲双目通红,说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手
上有你蔺家人命,你该当找我讨回!我愧悔半生,只等这一天!”
清酒斜着眼看他半晌,冷笑一声:“你收了个好徒儿。杜仲,余下半生继续忏悔罢。”
清酒飞身离去。杜仲踉跄追了几步,追不上,颓然跪倒在地上:“为什么不杀我?”
清酒并未走远,她就歇在林间溪水边,过了一日,不曾离去。
这夜已是满月,身前堆着火堆,她靠的极近,几乎要被火舌烫伤,身上还是止不住冷。
封喉靠在身旁,呼吸渐乱,耳朵听得异响,知道有人靠近,她也无法起身。
来人一共三人,走到火堆前。为首的男人眼睛细长,嘴唇扬起刻薄的弧度:“虽说你背叛过一次鬼门,但没料到你还有胆量再来一次。”
“不仅放过杜仲,还杀害同门。”这男人打量她两眼,见她蛊发,冷笑着走到清酒身前,一把抓住她头发后拽,迫着她昂头仰视自己:“你是真不怕死。”
两侧的人嗤笑出声。一人道:“清酒大人好威风,想那裂心蛊在清酒大人眼里也不过小儿把戏罢。”
一人从怀里取出一瓷瓶,笑吟吟将瓷瓶拔开,将药丸倒在火堆中,药丸顿时烧成灰烬:“看来这次的解药,你也用不着了。”
他三人奉命给清酒送解药,解药六粒,三月送一次,这次恰好赶上杜仲的任务。他三人是琴鬼手下,对清酒多有妒恨,但碍于清酒身手,平日不敢嚣张,此刻她违背鬼门,门中留不得她,她没了依仗,蛊发之后,只能任人宰割,他三人便有恃无恐。
扯着清酒头发那男人拍了拍清酒的脸,笑道:“你平时不是好威风,今日怎么不说话。”
清酒身子因剧痛轻颤,那三人看的快意,极尽侮辱嘲笑之词。
清酒蠕动唇瓣,似说了什么。抓着清酒的男人没听清,将耳朵凑近了,问道:“你说什么?”
清酒缓回一口气来,眸子蓦然一睁,寒光熠熠。那男人惊觉不妙,待躲,匕首入肉,直刺心脏。
另外两人还未发觉,清酒已将那男人推开,上生抽出,向一人投掷而去,这神兵改铸的匕首锋利无双,直插入那男子额头,那男子登时丧命。
另一人不待后退避开,清酒已抽出封喉,一跃而上,一剑克敌。那人胸前鲜血狂喷。
一瞬之间灭了三人,一气呵成。
这撑着的一口气用尽,清酒同最后那人一起跪倒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吐血,疼痛致使身体一阵阵痉挛,再无力握住封喉。
“徒儿,你这模样也太凄惨了些,师父都看不过去。”
一念佛魔(二)
琴鬼从林中走出来, 身后跟着一人。清酒蜷在地上,只能瞧见她烟青的裙摆。
琴鬼手上不知提着什么, 血液一滴一滴落下,滴在落叶上。
“我本想着这杜仲剑法超群, 独步天下,特来瞧瞧他的剑法。精妙绝伦的剑法没瞧着, 反倒撞见你胡闹,徒儿,你真是扫师父的兴。”
清酒张了口要说话,只能咳出两口血来, 这痛楚越发剧烈, 到她不能承受的地步, 她不甘在人前示弱, 也无法控制, 呜咽出声。
琴鬼身侧那人抱着琴鬼的瑶琴, 看着清酒匍伏在脚前,笑道:“这叛徒两度罔顾大人恩情,不可一世, 丝毫未将判官和大人放在眼中,落得这样下场也是她活该,如今她丧家犬一条, 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这人话未说完,琴鬼反手一巴掌抽打在她脸上,响声清脆, 这人的脸瞬间红肿。
“她再不济也是我徒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指摘她!”
这人浑身一颤,惶恐跪下道:“属下多嘴,大人息怒。”
琴鬼一手扶额,状若惋惜的长叹一声:“徒儿,你瞧瞧,这些年来鬼门收的人一个不如一个。那三个小子入门几年,不知深浅,真当鬼门里什么人都能惹,丢了性命也不可惜。这个也不得师父的心,聒噪的很。师父想再收个弟子罢,待你死后,消遣消遣,但总也找不到称心的。”
琴鬼将手上提着的东西往清酒跟前一扔,那东西咕噜噜滚了两圈。清酒视线模模糊糊,大致还是能认出那是什么。
剑圣杜仲的脑袋。
“这人,师父替你解决了,这次便饶了你。”
琴鬼半蹲下身,另取出一瓶解药放到清酒跟前,伸出手摸了摸她脑袋:“乖,宝贝徒儿,你还想多活些时日,就听话些,起码熬到师父给你找到师妹后再死。”
这溪边萦绕着血气和死亡的味道。清酒瞳仁扩散,眼前白茫茫一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着。
待得白光散去,眼前景物再有了形状,琴鬼已不知去向。
火堆还在烧,火光在风中摇曳,身边放着的杜仲头颅张着一双浑浊空洞的眼,肤色发紫。
清酒试了十来次,终于取了一粒解药出来,混着满口鲜血咽了下去。
心口依旧像是拿着钝刀子割般的疼,但比先前好过了一些,可惜未缓上两口气,耳边又听到声响。
这溪边离通往杜仲住处的林间小路有一两里路,她内功深湛,耳力卓然,加之深夜林静,仍能听到奔马之声。
那奔马之声停了一阵,分作两拨,一行往杜仲住处去,一行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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