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莲道:“大隐隐于市,蔺家退隐后,向家父学习经商,不再掺和江湖中事,一心从商。我与清酒自小相识,便如兄妹一般。”
花莲看向屋外,眸子渐渐觑起,回忆当年:“她六岁那年,贪玩偷跑出来随我们狩猎,遇到一人遭山贼围攻,奄奄一息。她自小机敏善良,唤了我们将人给救了下来,带回蔺家救治,那人……”
“名叫千秋,下作歹毒!”花莲深吸一口气
,右手青筋凸起,生生将茶盏捏碎,碎瓷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混着茶水一起流了下来,他冷笑两声:“但装的好一副人样,骗过众人。蔺家真心待他,纳他为婿,呵,人心鬼蜮,这狗东西入蔺家,实是为了查探封喉剑是否在蔺家!不知他是主谋还是只是帮凶,一场婚宴,因他暗中策划,招来整个江湖中觊觎封喉剑,在阴暗中行事的小人。”
花莲向外一指:“就在那西湖上,蔺家遭了灭门之灾。”
花莲道:“家父本也要去这婚宴的,生了病,兄长在家服侍,两人因此躲过一劫。我年初随师父上山学武,也免了一灾,家母和小妹却没这般幸运。当年我听闻消息下山来时,已道是蔺家无一幸存,我们那时不知就里,以为是蔺家的仇家找上门来,酿成了血祸。”
鱼儿脸色越发阴沉,手中茶水早已冷却,荡出一圈圈波纹,她缓缓将茶盏放在桌上:“后来呢?”
花莲将那些碎瓷扔到地上,沉着脸色说道:“我有一未婚妻,小名寻儿,当时为了蔺家的事,家父一直忙于暗中追查凶手,寻觅是否有存活下来的人,我沉于武学,想着报仇,将与她的婚期一拖再拖,直到六年后,家中传信到上山来,她被美人骨所害。”
说道此处,花莲愤然捶桌,咬牙切齿:“蔺家覆灭,杭州无人坐镇,倘若蔺伯父一家尚在,岂容得美人骨那魔头在杭州嚣张!”
“我原想为她办理后事,回来才知道,她尸骨不全,我没有回山,留在了杭州,要找美人骨报仇。便是那时,遇着了回杭州来的清酒。六年,她已有十四,我在蔺家老宅见到她,神情阴鸷,出手狠辣,狼一样,险些没认出她来,还是她先认出了我,这才罢了手。”
花莲凄然笑了笑:“你们不知那时我多惊讶,蔺家突然覆灭,家母家妹无辜丧命,家父追查凶手,耗尽心血,身体每况愈下,寻儿一死,更是一次打击。我想清酒未死,当年谜团便能解开,家父心事能了,身体必然能好些,光顾着高兴,却未想到她一八岁孩童,如何孤身躲过了灭门之灾,又如何一人活了下来。”
“我将她带回花家,果不其然,家父疯魔一般,就着当年蔺家灭门一事,让清酒事无钜细的说出来,一遍一遍的确认。”
“当晚清酒便离开了,家父回过神来,以为是自己吓着了她,让她重经当年灭门之痛。派人寻她,哪里有踪迹,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临终之时犹自悔恨没能好好看护她,交代兄长与我,定要寻回她来,护好蔺家这最好一丝血脉。如今想来,清酒那时怕是不信任我们,这才连夜离开了。再到后来……”花莲看向唐麟趾:“遇到你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花莲道:“我随她而行,无非两件事——报仇;护她周全,助她复仇。如今一件得遂心愿,第二件……永远做不到了。”
花莲阖上眸子,长出了一口气:“我空有一身功夫,护不住爱人,护不住亲人,现如今连朋友也护不住了。心里空荡荡,满是茫然,我以什么与你们同行?”
三人听完蔺家的事,各有忿恨,待听完花莲所言,无不一声感叹。
齐天柱说道:“花莲兄弟,此事你无须自责,这并非是你的过错,若真说护不住,我们六人,谁不是如此呢。”
唐麟趾隔着茶几,身子歪过去拍了拍花莲的肩膀,声音柔缓许多:“好了,花莲。”不再恼他。
众人说话的时候,花桂已替众人安排好了住处,众人暂时歇在了花家。
君姒雪三人还未归来。唐麟趾和齐天柱在房中歇息。鱼儿因第一次到花家来,拜见家主乃是礼数,于是随着花莲去见了他大哥花吟。
兄弟俩长的很像,鱼儿听花莲说他这兄长是杭州第一富商,见面后却不见这人身
上有商人的市侩气,反倒是个温雅如玉的贵公子,与花莲来说,是一静一动。
出来时,花莲走在前边,鱼儿侧扬起头望向空中,天色尚早,风雨已歇。
鱼儿唤道:“花莲。”
花莲回过头来看她。顿了片刻,鱼儿说道:“能带我去蔺家旧宅看看么?”
花莲沉默一会儿:“那里什么都不剩了。”
鱼儿点头道:“嗯。”
花莲叹了一声,转向游廊:“随我来。”
蔺家家宅同花家隔了两条街,在西湖边上,眺其规模,可想当年盛荣。
鱼儿随着花莲进入蔺家,确实如他所说,什么也不剩。
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花莲说道:“当初那行人为了找封喉,将蔺家翻遍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鱼儿走到庭院中的一株香樟树下。这树在大火中存活了下来,枝叶繁茂。
她曾听清酒说起过江南之地的一个习俗。江南人家若得了女儿,会在庭院中种下一株香樟树,女儿到待嫁之龄,树也长成了,出嫁时,家中人会伐了树做成两只箱笼,放入丝绸,作为嫁妆,寓意‘两相厮守’。
如今树木参天,人却不在了。
花莲看向鱼儿,鱼儿缠着佛珠的右手正贴在树上,从花莲的方向看上去,她的目光哀婉。
花莲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探究的看了鱼儿两眼,越想越觉得是,但又觉得有些荒唐。
直到见鱼儿取出司命,拔出刀刃,削了一截树枝下来,小心收起为止。
花莲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小鱼儿,你……”江南的习俗,种香樟树的寓意,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鱼儿道:“花莲,这间宅子现在是在谁手中?”
花莲愣了一瞬,说道:“蔺家覆灭,这间宅子被火烧之后,坊间便传是鬼宅,无人敢收下,地契被官府收回。”
鱼儿望着花莲不说话,片刻,花莲笑了笑:“好罢,瞒不过你,是清酒不愿让别人知道,这地契现在我兄长手中收着,名义上是我兄长的。”
鱼儿问道:“可以出给我么?”
花莲不解道:“你要这地契做什么?”
鱼儿捧着那节香樟枝,微垂眼睑,轻轻说道:“我想让她,有家可归。”
如鱼化龙(八)
回花家的路上, 鱼儿的话像是刻在了花莲脑子里似的,来来回回的琢磨, 总能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他瞄了几眼鱼儿手中的香樟树枝,想要问也不知如何开口。如今的鱼儿不如当初那般温和柔软,她不说话时, 自有一派威严,花莲没法子像以前一样逗弄她。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花家大门时,花桂等在门外, 一见花莲和鱼儿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了?”
花桂说道:“二爷,烟雨楼的流岫姑娘来了。”
“流岫, 她怎么也来了?”花莲问花桂道:“人呢?”
“流岫姑娘听说君三小姐也来了,便直接到君三小姐住的院子里等了。”
花莲和鱼儿进了宅子,走到住处的那院墙外时,听到有人说话。
花莲向里望了一望,做了个手势,示意鱼儿先别进去。
鱼儿向里边一看, 见院子里流岫正和唐麟趾说话呢。
齐天柱不知去了何处, 院子里单就流岫和唐麟趾两人。唐麟趾显得十分局促。
流岫一身轻衫披帛,娆娆亭亭。她估计也刚到,才见着唐麟趾,眼里还在一寸寸打量:“六年不见,唐姑娘越发英姿飒爽, 俊俏可人了。”
唐麟趾心想,这人果然没变,不见面则已,一见面就要调弄人。
流岫嫣然笑道:“唐姑娘不待见我,这么久不见,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唐麟趾这才生硬道了声:“好久不见。”
流岫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便代表你打过你师父了。你果然是资质卓跞,当初倒是我小瞧了你,还怕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唐门了。”
唐麟趾道:“老头子不忍下狠手罢了。”
两人间沉默了半晌。流岫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眉梢的疤痕,手上有些烦躁的弄着披帛:“当初是烟雨楼能力不足,不能护你们周全,累你和星君半路受伏。”
唐麟趾心中本来在计较怎么道谢和道歉,流岫反而倒是心怀愧疚的,她不禁有些惶恐,说道:“你这话说的……”
唐麟趾叹了一声,心里骂自己,这对当初的事道歉和道谢本是应该的,自己何至于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了。
想到此处,唐麟趾向后退了一步,对着流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说道:“清酒的事本来与烟雨楼无关,少楼主当初出手相助,不遗余力帮协我们,事后也出力寻找清酒,查明幕后黑手,这是不小的恩德,反倒是因为我,没能救下烟雨楼两位兄弟,害他们送了性命。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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