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曼低头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一大份梅子烧肉,酸甜的梅子香气在鼻尖萦绕,馋得眉曼咽了咽口水。
“大家别客气,请慢用。”娥皇后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对着大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容和朱华站在一旁,双手接过酒坛,替众人将酒杯斟满美酒。
众人眼前的酒杯皆是翠玉酒杯,盛满清澈见底的佳酿后,甚是好看。
醇厚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整个空气中,且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桃花芳香。
清澈的佳酿中泛着一丝丝浅显的粉红,如那醉人的桃花花瓣之色,又宛如少女腮边那一抹诱人的娇羞。
“娥皇后,我敬您一杯。”沈寒端起眼前的酒杯,对着娥皇后恭敬着言。
“怎还叫本宫‘娥皇后’?”娥皇后也跟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冲着沈寒柔柔一笑,“你二人已成亲,大祭司也该随蒹儿一并唤本宫‘母后’才是。”
“母后,儿臣敬您一杯。”沈寒立马改口,起身对着娥皇后微微欠了欠身,一如既往的平静神色此刻也显得有些紧张。
“大祭司的这份大礼,本宫收下了。”娥皇后说着也跟着起身,一个仰头,将杯中酒给一饮而尽。
冷翊蒹听着两人的对话,脸在不觉间变得绯红不已。低垂着脑袋,假意用筷子夹菜,还自顾自的饮了一口杯中酒。
娥皇后做的一手好菜,看着众人皆吃得很香,心下一阵满意。
“眉曼,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做的梅子烧肉。”娥皇后看着对面的眉曼,柔声着道,“你多吃点,别客气。”
“谢谢娥皇后。”眉曼说着,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炖得极烂的五花肉,塞进了嘴里,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梅子用砂糖研制了近两日,酸涩的味道已去了一大半。添入秘制的酱汁,用文火炖了两个时辰之久。
五花肉入口即化,肉质酥烂。回味中带着一股青梅特有的清香,齿间泛着青涩的微酸口感。
席间气氛很恰然,大家偶尔闲聊一句,品酒吃菜。
............
众人用过晚膳后,已过了戌时。
眉曼借口山路难走,赖在娥皇后家不走。娥皇后特意命人打扫出一间客房来,供眉曼夜宿。
皓白的月牙儿慢慢爬上了树梢,在雪地里落下一片银色月光。雪地被月光映得更加雪白耀眼,带着一股清冷的意味。
屋内焚着安眠香,被暖炉烘得香氛四溢,淡雅香气弥漫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冷翊蒹一身素白里衣站在窗前,通过窗户溢开的一则小缝,望着窗外漫舞空中的雪花。
不知何时,窗外又开始飘起了纷纷雪花,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积雪之上。
“蒹儿,夜已深,我们还是就寝了吧。”沈寒将手中的皮大氅披在了冷翊蒹的肩上,柔声道。
“沈寒,我有些睡不着。”冷翊蒹转过身来,冲着沈寒嘟囔着柔唇,语气中略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那为夫同蒹儿聊会儿天吧。”沈寒替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皮大氅,温柔着建议道。
“好!”冷翊蒹忙不迭的点了点下巴,微笑着应下。
沈寒牵着冷翊蒹的手来到矮木桌前,俩人倚窗而坐,不时闲聊一句。
“为夫为蒹儿唱一折《西厢记》可好?”沈寒一边替冷翊蒹斟满杯中茶,一边柔声细语着言,微上扬着狭长眼尾。
“墨.....沈寒你也会唱这《西厢记》?”
“自然是会的。”沈寒浅浅一笑,起身取来一把搁在梳妆台上的折扇。
沈寒立在屏风侧处,指尖捏着扇柄,“刷”的一声将扇子在手中打开来,放置于胸前。
微微低眉,一口朱唇微启,那句句熟记于心的戏词便从皓齿间溢了出来。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
沈寒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左眼眼尾的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显得妖冶异常,双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冷翊蒹。
出口的声调婉转细腻,字正腔圆,耐人细品寻味。
“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眼前这人的容貌、身段、唱调,无一不颠倒众生,令人神魂颠倒。
冷翊蒹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沈寒,已在不觉间微红了眼眶。
冷翊蒹有些恍然,此刻已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人究竟是沈寒亦还是墨羽。
微微偏过头去,冷翊蒹用指腹将眼角的泪痕悄悄拭去,不想被沈寒瞧见自己在哭。
第一百零五章
此次来桃花源, 冷翊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
无论是母后,亦还是师傅沈寒,俩人都一心将自己护在身后。
母后为了自己,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 瞒过了天下人。
沈寒则为了自己, 甘愿独自承受所有的困难,将所有腥风血雨都挡在了外界。
三日后, 沈寒不得不启程回皇城。
本就是撇下政务来的此处,自不便多待。再加上此处连着下了三天大雪的缘故, 沈寒的腿疾尚且痊愈, 已然有些受不住了,不得不启程回宫。
一行人站在娥皇后家的庭院门口,准备出发下山。
沈寒一身白衣立在院落的中央, 一头青丝束在一顶毫无瑕疵的白玉冠中。肩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毛皮大氅,面色平静的看着冷翊蒹同娥皇后告别。
冷翊蒹一袭明黄色长袍, 肩上披一件雪白大氅。一头浅棕色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 发间只别了一支镶嵌着温润珍珠的纯金步摇, 别无它饰。
“蒹儿, 这两坛子桃花醉你且带上。”娥皇后抬手指了指青容怀抱里的两小坛子桃花醉, 柔声着道, “这酒虽比不得宫里的佳酿, 可也是母后亲手所酿。”
一旁的朱华对着娥皇后俯身行了个礼,赶紧几步上前,双手接过青容怀里的酒坛。
“母后......蒹儿舍不得您。”冷翊蒹纤细浓密的睫毛上泛着晶莹泪花, 依依不舍的望着眼前这一身绛紫色长袍的美妇人。
“蒹儿已为人妇,可不能像个小孩子一般总哭鼻子。”娥皇后抬手,用手中的丝帛轻轻替冷翊蒹拭去眼角的泪珠,柔声哄道。
“母后。”冷翊蒹“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雪地里,仰头看着娥皇后,恭敬着请愿道,“请随儿臣一同回宫吧。”
“蒹儿快快起来!”娥皇后赶紧弯腰俯身,双手扶起地上的冷翊蒹,心疼的替冷翊蒹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渣。
已是十年未曾再见面,短短几日后却又要经历分别。
“母后在这里住的很习惯,不想再回皇宫。”娥皇后看着冷翊蒹坚定着言,已在不觉间红了眼眶。
冷翊蒹看着娥皇后如此坚定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一腔思念之情隐瞒在心底。
“母后......”冷翊蒹双手紧紧环抱住娥皇后的腰际,将脑袋埋在了娥皇后的胸前,强忍着眼眶里不断掉落的眼泪。
“蒹儿乖,该启程了。”娥皇后看一眼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峦,再收回了视线,“倘若再下雪,这山路就更不好走了。”
“儿臣......拜别母后!”
“噗通”一声,冷翊蒹再次双膝跪于雪地里。
双手交叠,冷翊蒹将手背紧挨着额头,对着娥皇后俯身行了一个拜别礼。
娥皇后这次没有再弯腰去扶冷翊蒹,眼眶含泪的看着雪地里的冷翊蒹行完礼。
今日虽未下雪,积雪也开始慢慢在融化,可这化雪往往要比下雪更冷。
娥皇后将一行人送到了庭院门口,不忍面对这分别之苦。
一个毅然转身,径直朝着庭院内而去。
冷翊蒹站在庭院入口,静静的看着娥皇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蒹儿,你如若舍不得母后,要不就在此处多待上几日吧?”沈寒站在冷翊蒹的身侧,抬手替冷翊蒹拢了拢肩上的皮大氅,柔声着言,“为夫过些时日再来接蒹儿回宫。”
“不了,我还是同你一起回宫吧,省得你来回折腾。”冷翊蒹微仰头看着沈寒,坚定的回绝道。
“夫人是舍不得为夫吗?”沈寒勾了勾嘴角,毫无征兆地偏头落吻在冷翊蒹的唇角上。
只轻轻落了一吻,还未等冷翊蒹反应过来,略带冰凉的柔唇便离开了冷翊蒹的唇角。
顾及着还有旁人在场,生为大稷国的大祭司也不好太过造次。
“你这人....”冷翊蒹又羞又急,杏眼瞪一眼沈寒,小声责怪着道,“怎这般不知害臊!”
沈寒不作声,垂手牵起冷翊蒹的手,刚一个转身,便看到迎面疾步而来的眉曼。
“师姐!公主殿下!”眉曼气喘吁吁的站在雪地里,微微佝偻着脊背,止不住喘着粗气,高声唤了一声。
沈寒立在原地,唇角微微上扬,冲着眉曼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开口道,“师妹,不必远送。”
“送你作甚!”眉曼故作无所谓的白了一眼沈寒,辩解着道,“我是来送公主殿下的。”
冷翊蒹几步上前,径直走到眉曼面前,对着眉曼微微欠了欠身,“眉姐姐,多谢你这些年对娥皇后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