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有感而发,神情变得哀伤:“与我们与长宁王与南唐皇帝都看不开。这些年与南唐的战争,长宁王总是打得有些保守,原因无他,看不开而已。如果长宁藩真正与我们拼一个你死我活,那必然会被南唐吞噬,长宁王府也难逃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只要北晋与南唐的争斗存在一日,南唐就必须联合长宁藩。如果两家真正议和,那么长宁藩也将孤掌难鸣,必然无法对抗南唐庞大的实力。”
“这次刺杀只是一个开始,我最后的目标,是逼长宁藩反!逼得她长宁世子,投靠我们。”沈明忽然将玉杯抛到窗外,玉碎竟然之声清脆悦耳。
“你看,这月亮,如今不就离开这玉杯了吗?”她对月仰望,无尽的野心和阴谋似乎都隐藏进了淡淡的月光里。
沈晗看着妹妹,半晌也没有说,相信她应当是不会错的。毕竟从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她的妹妹这样聪明,堪称神童,她很担心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此聪明的孩子,莫要踏上秦国甘罗的后路。
“王姐无需担心。诶,发簪歪了,我的王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就算是在家里,也要有个倾国倾城的容颜。”沈明踮起脚尖为她扶正头上的发簪。
“是吗?我比长仪公主如何?”沈晗屈膝任由她动作。
“你说那个冰山脸的老巫婆吗?”沈明笑得越发放肆,“那种女人恐怕只有长宁王一家这种审美有问题的怪胎才会喜欢。姐姐担心什么。”
“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恶毒。”沈晗佯装生气,“真该请几个师傅好好教育一下你,免得以后嘴越发毒了,哪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敢嫁给你。”
“我有姐姐就够了,何必娶什么小姐。”沈明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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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传到金陵。长宁王亲自前往与北晋对峙的重要关口三娘子关视察军队并表示了对前线官兵的亲切问候,据消息人士透露,当时长宁王甚至面南而坐,车马入军营而不下车。
同时长宁藩以粮草短缺为由向南唐朝廷请旨调拨军饷并请减免长宁藩今年的赋税,同时在与北晋接壤的地区进行频繁的军事调动。而北晋也不甘示弱,临近关隘大肆打造兵器,锻铁之声震耳欲聋,伐薪烧炭致使周围的山脉骤然失了翠色。南唐边军倒是按兵不动,只是不知为何调运了大量粮草器械,军队主官来来往往神情不善。
一时间,局势骤然紧张。
同时,七皇子上了一本奏折,言称在现场搜查到长宁藩有的三棱重箭的证物,可以作为证据,要求坐实长宁藩刺杀自导自演居心叵测的罪名结案。皇帝按下奏疏不表。
紧接着,三法司请白熙前去配合此案调查。
“白驸马,今日只是询问,不必紧张。你需要的所有人证都可以任意调遣。”一个不认识的刑部官员在接她去的路上先给她吃定心丸。
白熙笑而不语,这人她不认识,但应该是对她保持友善态度的人,也许是父亲在朝中的旧交吗?又或者是长仪公主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驰出皇宫,一枚白色的蜡丸被扔进马车,她赶紧捡过来打开,其中是一张纸条,是长仪公主的字迹——指认老三。
叫她指认三皇子?她默默将蜡丸碾碎扔到车外,将纸条吃掉。
她衣带当风进了三法司的大厅,在中间的桌子前整整衣冠落座,倒是器宇不凡。
在她之后,三皇子先进了大厅坐下,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调开目光。七皇子紧接着进来,心事重重倒是没有什么交流。北晋也来了没有什么名气的使臣旁听。之后是三法司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太子与长仪公主都不在场,想必是要避嫌。
“白驸马,你之前说刺客不是你指使的有何证据?”大理寺的主官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死掉的刺客虽然是我的护卫,但出事之前两个月就已经不在我身边,也与我没有任何接触。这一点,我想应该可以找我的贴身书童少君询问。”白熙道。
“他是你的书童,怎么可以作证。”七皇子立刻反对。
“七弟,你莫要忘了,白驸马自案发那夜之后就在宫里,根本没有时间与书童串供。”三皇子为她解围。
“那案发当晚呢?难道就没有吗?”七皇子继续坚持。
“这恐怕还真没有。”御史台的一名官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各位都是男人……那个……谁人不知白驸马素来体弱。这样,这样,哪还有精力串供,更何况就算是她安排的。她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猜到刺客会被抓住。”
“就不可能是长仪公主告诉他的吗?”七皇子急了,一旁的官员不停给她使眼色他干脆当没看见。“老七,注意你的言辞。”三皇子严厉地警告,周围的官员都对他投去赞同的神色。七皇子针对太子和长仪公主,做得有些太明显了。
还是传了书童,那书童自然接触不到白熙的秘密,赶紧证明白熙没有见过那个护卫。
“那这支箭又作何解释?”这次的证物是一支完完整整的箭,不单单是一枚箭头。
“一支箭而已,这种箭长宁藩、北晋、京卫都有装备,能证明什么?”白熙放下箭淡淡道,“只怕是有人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那么世子。”三法司的官员这次称她为世子,“下官再问一次,刺客真得是为了刺杀您而来的吗?还是说那您只是为人遮掩。希望您考虑清楚,世子。”他将“世子”二字咬得极重,暗示的意味明显。
“非也,是因为长仪公主教唆,是她让我这样说好撇清自己和太子保护北晋使团不力的罪责。其实刺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刺杀北晋小王爷,挑起事端。”白熙说得十分诚恳。
“世子当真?”官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喜,随后立刻收敛。
“不当真。此乃前夜三皇子亲自前往在下的春深殿教在下说的。”
三皇子勃然大怒:“血口喷人!你在禁宫大内,本王怎么可能接触到你!你有什么证据!”
“朕就是证据!”门外忽然传来中气十足雷霆震怒的声音,在坐诸人的脸色各异。
皇帝黑着脸大步行来:“老三,你那天晚上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朕一清二楚。”皇帝身后还跟了个人,一身黑衣披着斗篷行动毫无声息一看就是高手。皇帝的亲卫出动了!
“父皇……”三皇子脸色陡然颓败。是他小瞧自己的父皇了,以为老头子这些年倦怠朝政,以为老头子这些年隐而不发就是老了,不中用了,现在看,皇帝的手段比他高明得多。
“儿臣错了,儿臣只是不想他蒙冤,儿臣自知此举不合朝廷法度,只是关心弟弟心切,想着刺客已死要尽力为弟弟洗清嫌疑,违反朝廷法度请父皇降罪。”三皇子情真意切地请罪。
“谁说刺客都死了?”门外传来长仪公主的声音,果然,是一身简素衣裙的林祯。
第十六章:真相(二)
“那晚,朕的亲卫收到消息,就在春深殿外,听得清清楚楚!”
众大臣伸长了脖子等皇帝说出三皇子到底对白熙说了什么,可惜皇帝自丢下一句自己什么都知道的话后就不再言语,只是黑着脸坐着。
“公主,您说刺客没有全死,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斗胆在一众大佬中间说话。
长仪公主伸出手,击掌,门外立刻涌进一批衣着格外不同的武士。看见这些武士,三皇子与七皇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武士们押着两名满身是伤的男子进入大厅,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在坐的大佬们纷纷皱眉。
皇帝亲卫,居然交给长仪公主了!
“让我来说吧。”长仪公主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刺客案发之前,有人密报驸马与北晋小王爷沈明交游甚密,本宫不放心因此派人跟着驸马。”她先解释了一下知道刺客事件的原因,顺便以一句‘不放心驸马’撇清了与白熙勾结的嫌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公主。
“之后呢?”有官员发问。
“说来也是巧合。本宫实在是过于思念驸马,在陪同清河郡主游览之时仍然念念不忘,因此提前结束行程回金陵。”长仪公主道,“碰巧在入城只是遇到了前去寻找我报信的驿馆护卫。因此才顺利赶到锦衣街击溃刺客。”
“皇妹未免也太巧了些。”七皇子讽刺她,三法司的官员齐齐扶额,这个傻皇子!
“是呀七哥,就是这么巧。”长仪公主笃定他说不出什么来,直接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事实证明,长仪公主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当夜,本宫诛杀刺客,抓获俘虏十人。为避免有人对刺客动手脚,特地安排人进宫通报父皇,得到父皇首肯,在路上将其中三人替换押送进宫。”长仪公主走到其中一个刺客面前,蹲下身来,单手掐住他的下颚,用力抬起让众人看清他的脸,“各位大人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