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因为那一年你母亲病重,你一面衣不解带地伺候,一面苦心研读准备考试,孰料你母亲临终遗言,叮嘱你一生不得入仕,并交与你一块鲤鱼玉佩,叫你凭借此佩找到失散多年的兄长。”
挽之,挽之……答应娘,这一辈子都不要接近朝廷,找到你的兄长,远远地……远远地离开这里!
耳畔又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咐,那双因受病痛折磨而不再光亮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点了头,紧握着自己的,瘦骨嶙峋的手才缓缓垂落床沿。
自那以后,被书院传为天才的苏逸不见了。他在山里为娘亲建了坟,并在旁边搭了一座简易的竹屋住下,为娘亲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三年期满,他下山归来之时,昔日同窗早已为官的为官,承家业的承家业,连对他充满期望的老先生亦回乡养老,只他苏逸,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幸而还有那块玉。
也只有那块玉。
“你靠摆摊卖书画度日,每日所得不过刚够果腹。你有什么能力在世上那么多玉佩中找到和这块一般无二的那只?”
段明幽并没有轻看苏挽之,他不过陈述事实而已。手里的玉佩太过平凡,若是举世难寻的美玉,自有了不得的出处,找起来也不费功夫。可这块玉佩,说得难听一点,扔在地上也未必有人肯捡,想追溯它的过往,犹如大海捞针。
微怔之后,苏挽之缓缓勾起薄唇,笑容凄恻,
“段二爷连这些都知晓了,当真是有备而来,算准了苏某毫无还击之力。百善孝为先,苏某的声誉与娘亲的临终遗愿,孰轻孰重,苏某自然懂得掂量,还望段二爷……不要忘记今日许下的承诺。”
说完,他郑重地弯身一拜。
“我说了,以后你就随无虞,唤我小爹即可。”
段明幽眉心皱起,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扔下苏挽之便急匆匆地走了。
苏挽之立在原地,任清风环伺,自岿然不动。
被风吹落的花瓣翻卷而来,落了他满头满身,身上轻薄的衣衫亦被风吹起,上下翻飞,未及束起的发向后扬起,丝丝缕缕,缱绻缠绵。
赶来找人的沈无虞被眼前人谪仙一般的气度慑得不敢接近,只远远躲在一棵树后偷看。
漫起的阳光从密布的枝桠间零落下来,斑驳疏离地打在苏挽之身上,明灭之间,他似要腾空而去。
沈无虞忍不住扑上去,将苏挽之抱个满怀。冰冷的身体被温暖的热源包裹,苏挽之回身一笑,随即眼一闭,身一沉,带着措手不及的沈无虞一同摔倒在铺满残花的泥地里。
沈无虞抱着他,也不着急起身,反而一下下地梳理起苏挽之披覆在身后的头发。
“书呆子,你……真好看。”
他微红着脸喃喃自语,处在变声期尴尬的嗓音被清风挟着飘去好远。
第15章 条件
“阿嚏!”
“阿嚏!”
“啊……阿嚏!”
“阿嚏!”
掌灯十分,段明幽提着药箱踏进沈无虞的院子,还没推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打喷嚏的声音。
苏挽之和沈无虞各抱条被子靠在床头,比赛似得一个比一个打得勤。
段明幽瞧一眼两人颊边的酡红,不用手摸都知道额头有多烫,当即沉下脸训起人来。
“胡闹!简直胡闹!桃花林那么阴凉的地方能睡人吗?少爷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要成亲的人了,再过两年说不定都要当爹……”
“小爹!”
被段明幽训孩子似的唠叨,还是当着苏挽之的面,沈无虞深感自尊受挫,急忙出声打断他。
“哟哟!”段明幽挑起眉毛,“还知道和我大小声了?”
“不是……”沈无虞又蔫了,缩起脖子嘀咕,“还有人在呢,小爹给我留点面子。”说完,眼睛往苏挽之身上一瞟,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暗暗松口气。
段明幽点点他的脑袋,“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以后还在地上乱睡吗?”
“不敢了。”沈无虞撇嘴。
段明幽这才放过他,替两人把过脉,写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又逼着两人喝了一大碗热水,才拖根凳子坐在床前,道明他今日来的第二个目的。
“我把你们的事跟老爷夫人说了,老爷同意了,夫人也高兴,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
“初、初八!”
沈无虞眼睛瞪得滚圆,“今日已经三十了,这么急?”
段明幽扫一眼他身后神色不明的苏挽之,凑过去咬沈无虞的耳朵,“小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说动这书呆子,你要不趁早和他成了亲,万一他反悔,我可当真没辙了。”
说完,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苏挽之的确很难料理。
沈无虞小麦色的面孔上无端飘起一层绯红,囫囵道,“那……一切就凭小爹做主罢。”
“嗯。”段明幽满意地点头,又道,“夫人的意思是府里难得有喜事,虽是纳妾,也不能委屈了挽之,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嗯、嗯!”沈无虞赞同极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成亲,当然越热闹越好!”
“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的,难不成少爷还没吃到碗里的,就在想锅里的了?”段明幽调侃道。
“小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无虞怕苏挽之误会自己风流成性,急得跳脚。他真的只是想表示自己很看重这次娶亲而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段明幽将他按回去坐好,嘱咐道,“这几日你们两个好生休养,带着病成亲可不好,其他的事就交由我负责。”
沈无虞乐得清闲,自然喜滋滋地点头,苏挽之却脸色凝重,握着被子的手紧了又紧,条条青筋毕现。
第二日,段明幽在书房整理宴客名单,就有下人来报,苏少爷求见。
段明幽似乎早有预料,命人将苏挽之带到花厅,随后整理了桌上的书册就跟过去。
苏挽之依旧穿着以前的衣服,样式素净而不寡淡,料子虽旧却算不上差,一眼望去,的确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模样。
苏挽之敛着眉,抬眼瞧见段明幽朝他走来,站起身问了好,才又和他面对面坐下。
段明幽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顷刻水雾氤氲,茶香四溢。
“挽之寻我有事?”
苏挽之不习惯这般亲密的称呼,不自在地道,“段二爷还是直呼我的名字罢。”
“那苏逸,你找我有事?”
段明幽从善如流地改口。
“我……”苏挽之挣扎几下,开口道,“虽说我答应与沈少爷……成亲,却不想太过招摇,希望段二爷能体谅一二,将亲事一切从简。”
段明幽不由笑了,果真是酸腐书生,捆着绑着不都一样?就算半夜脑袋上罩个麻袋摸进门来,还不是嫁人为妾?他当年嫁进相府的时候,可是欢喜得很,恨不能昭告天下,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怎得这苏逸如此不爽利?
面上还要摆出商量的诚意,“不知你作何设想?”
“我……”
苏挽之也拿不定主意。云泽民风开放,娶男妻纳男妾向来无甚稀罕,规矩礼数和寻常娶妻纳妾一般讲求排场。宰相位高权重,独子纳妾,如若冷落了门庭的确说不过去。如此想来,他的要求倒有些与人为难了。
一切从简,可怎样简法,他也说不出。最好的,当然是连酒席都不要摆,天地都不要拜。
“我知道此事你心有不甘。不过,今后你毕竟要和无虞生活在一起,我亦不想过分逼你。”段明幽饮一口茶水,放软语气道,“难得夫人近来心情开朗些,他一门心思盼着无虞成亲,老爷不会舍得拂了他的意。亲事不可从简,但宴客之时,你可以不出现。”
云泽娶妻纳妾,无论妻妾,无论男女,都要在喜宴上抛头露面,逐桌敬酒,好让客人沾染喜气。段明幽能准他不露面,已是最大的让步,苏挽之心存感激,也不再要求更多。谢过他后,便起身要走。
段明幽追出来叫住他,递给他一只青瓷小瓶,低声道,“你虽身/子不济,可也不是说病就病的。成亲前一日你且服下此药,无须顾及其他。”
径自说完,就抽身往书房走去,留下苏挽之怔在原地,越发觉得段二爷深不可测。他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段明幽却连药都准备好了。
苏挽之是一早出的门,那时沈无虞还没起床。等他回来时,沈无虞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前等丫鬟布菜。满桌精致的点心小菜,盘盘碟碟有数十样之多,两个人哪里吃得完?
沈无虞无聊地撑着下巴在一旁等,见苏挽之踏进门槛,当下跳起来拉他,嘴上却抱怨道,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等你等得饿死了!”
苏挽之挣不开他的手,只得随他一同坐下。丫鬟连忙添上碗筷,沈无虞兴致极好,也不要她们夹菜,挥手摒退一边,亲自举起筷子夹了一块桃花酥放进苏挽之碗里,献宝似地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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