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照,天空碧蓝如洗,高远而空旷,偶有大雁从头顶列队飞过,打破天空的静谧。金风秋露像两位神奇的画师,操控着调色盘,挥动着画笔,将大地一层层渲染开来,从天际涂抹到山头,从山头泼洒到田野,点染出一幅巨幅浓墨重彩的彩画。
秋风在田野里掀起金黄的稻浪,送来阵阵青草野花的气息。农民们卷起裤管,开始将一夏的汗水收割归藏。徐宁请了几个人来帮忙收水稻,他家的水稻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一般人们到了收割晚稻的时候,稻田里的水都放干了,田地早就皲裂成龟斑状,穿鞋都能踩上去,收割起来也极方便。但是徐宁家的水田却没有放水,因为田里一直都养着鱼,依旧还是水田,收割起来还挺不容易的,要打赤脚下水才行。
陈复老早就盯住了徐宁家的水稻,一听说徐宁要收稻子了,就亲自跑来了,还脱了鞋袜下到地里去帮忙,全程盯着。“徐宁,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匀一半给我,我不是卖的,自己吃的。”
“你自己吃得了那么多吗?”徐宁才不相信呢。
陈复说:“怎么吃不了?我家里人多着呢,我父母,我岳父母,还有那些领导们,都要送点啊。”
“你还买不到好米吃?”徐宁不相信。
陈复说:“有机米到处有啊,关键是都没你家的口感好。上次我带回去那些米,我儿子都吃出味道不一样来了。吃完了之后,还一个劲地跟我说,爸爸,家里没饭吃了。嘿!那小子从小就长了一张刁嘴,就知道吃好的。”
“那是谁教出来的?”徐宁笑起来,“你这么个饕餮之徒,生出来的自然是个小饕餮。怎么没把他带出来玩?”徐宁很喜欢小孩子,可惜自己没有。
陈复摇头:“我不爱带他。那小子特别黏我,我每次出来都要跟着出来,但是特别顽皮,我看不住,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操心。”
徐宁鄙视他:“你自己天天在外头跑,把孩子拘在家里,有你这么当爹嘛?”
“你要是不嫌麻烦,改天我带过来,你帮我看半天,你要是能看住了,我给你发二百块钱的工资。”陈复嘿嘿笑。
徐宁显然有点不信:“你也太夸张了吧!”
陈复摇头:“夸不夸张,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次是好几个大人收割,干起活来还是效率多了,两天功夫就把稻子全都收回来了,秋阳不如夏天那么暴烈,稻子晒了三天才给入仓。晚稻的产量一向比早稻高,而且口感也比早稻好,这次没有种糯稻,四亩地晚稻总共收了八千斤稻谷。陈复坚持要一半,徐宁最后给了他三千斤,按照十二块钱一斤稻谷的价格拉去的,这家伙眼睛都没眨。算起来还是徐宁给他的友情价,要是这米拉到店里去卖,二十块钱一斤都有人买的。
收完水稻,粮食归了仓,开庭的时间也近了。徐宁将家里的事都托付给周树森,送菜的事也归他负责,让徐军协助他,虾子好捞,泥鳅和鳝鱼难捉,估计这个要断货了。安排好一切,自己和寻序踏上了北去的列车。现在有了高铁,去北京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比坐飞机还便利,飞机还要特意赶到有机场的城市才行呢。高铁的话,只要去县城就可以了。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又都是白天,一路上可以看遍大半个中国的风景。徐宁说:“现在高铁真方便,长江黄河都可以看到,我以前上学的时候,顶多只能看到一条,有时候一条都看不到,遗憾。现在总算是将这遗憾补全了。”
寻序看着窗外那几近干涸的河床:“这个就是黄河?”
徐宁点头:“对啊,现在是枯水期了,上游的水坝都进入了蓄水期,黄河都快要断流了。”
寻序嘴角抽了抽:“变化太大了。”难怪觉得越往北灵气越稀薄。
下午四点半,火车到了北京。一出火车站,就有一阵风沙兜头兜脸扑了上来。徐宁在这边生活过多年,早已习惯了这边的气候,一出门就习惯性闭嘴巴眯眼睛,寻序躲闪不及,嘴巴眼睛都进了沙子。
寻序用手遮着眼睛,呸呸直吐口水。徐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罩给他:“戴上口罩。眼睛进沙子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寻序放开手,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眼泪都出来了,徐宁递上纸巾给他擦。“你注意点,这边风沙很大,很容易被迷住眼睛。”说着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赶紧钻进了车里。
寻序上了车,用纸巾沾着水擦眼睛:“北京怎么变得这么糟糕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徐宁苦笑一下:“北面植被破坏太严重,草原都在沙漠化,春秋两季风沙尤其严重,哪能跟你那时候相比。”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侃爷,他看了一眼寻序:“今天的风沙还算好的,要是赶上沙尘暴,那整个都是黄色的大沙雾,天空中一直都在下沙,能见度非常低,那叫一个恐怖。”
“经常这样吗?”寻序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天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黄雾,空气中全都是细沙,这就是京城吗?他记忆中,风沙天气是有的,但是绝对没有这样严重。
出租司机说:“这位小哥年纪看着不大,您什么时候在北京待过啊?北京这气候,我从小就经历着,太习惯了。就是从2000年后,沙尘暴的变多了,而且非常严重,有点让人受不了。”
寻序笑一笑:“我也忘了,总之是很多年前。”窗外的风景全然是陌生的,全都是高楼大厦,偶尔有雕梁画栋的建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这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京城了,他还能找到那些人吗?
第六十九章 北京狂欢
徐宁发现,到了北京之后,寻序除了情绪有点不高之外,并没有表现出不适来,这种情绪低落是北京的坏天气带来的,等明天风沙过了,应该就好了。
到了酒店,徐宁去开房,房间是早在网上预定好的,北京这地方,时时刻刻都是旅游高峰期,所以不提前预定酒店就难找到合适的住处。到了前台,前台接待说:“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徐宁拿出身份证:“开一个房间,有预定,电话号码为15XXXXXXXXX,徐先生。”
“好的,我帮您查一下。徐先生是吧,两位,一个大床房对吗?”接待低下头查电脑。
徐宁面无表情地说:“是的。”
接待接过两张身份证,看见是两个男的,也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低头给他们办手续。
并非是没有标准间,徐宁故意选择了大床房。他知道,要是弄个标准间,两个人肯定还是得挤一张床,寻序还会将两张床拼一起,何不一步到位,难得麻烦。他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公职人员,就一农民,千里迢迢跑到北京来,还担心别人认出自己是个同性恋么,况且北京的同志数量能少吗,人们见惯不怪,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进了房间,寻序习惯性地想去开窗,被徐宁赶紧制止了:“别开窗,沙尘太大了。”
寻序只好拉开窗帘,隔着窗玻璃看外面的风景。风沙刮在玻璃窗上,发出唰唰的声响,路上的行人戴着口罩低着头在风里疾行,谁也没有空去抬头看一看路旁金黄的银杏。这其实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如果没有这些讨人厌的沙尘的话。
徐宁放下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说:“快去洗个脸,我们去吃饭,烤鸭怎么样?”
寻序听见徐宁说吃烤鸭,这才稍微高兴一些。出了门,徐宁带着寻序去了最近的全聚德,这是最具代表的烤鸭,自然要吃这家。以前徐宁在北京的时候,并不常吃烤鸭,跟别人出去聚会的时候,偶尔会点一套烤鸭,很少专门去吃烤鸭。一则是烤鸭不那么合口味,再则烤鸭价格也不那么有亲和力。
寻序看着精致的菜单,上面的烤鸭焦黄饱满,油光发亮,看起来十分诱人,就是价格不那么亲切,一只鸭就要两百块。徐宁做主,点了一套烤鸭,然后又点了不少凉菜热菜,问寻序:“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寻序翻过每一页,图片都异常精美,看起来十分诱人,他合上菜单,说:“不用了,你点就好。”
徐宁跟服务员说:“好了,暂时就这些。”
徐宁问寻序:“你以前吃过烤鸭吗?”
“忘了。”
徐宁想起来,烤鸭到明朝时才被人研制出做法,恐怕寻序也没怎么吃过:“味道还行,外皮焦脆,里面的肉鲜嫩,偶尔吃吃还不错。天天吃估计受不了,会腻。”
寻序心说,天天吃也吃不起啊,买一只烤鸭的钱,可以买几只鸭子了,还能变着花样吃。这话寻序没说出口,要是给徐宁听到了,绝对会笑喷,这不是自己考虑问题的方式吗,寻序怎么会想到,他一向是只问吃,不问价钱的。他哪里知道,自打寻序惦记上了宝马车,就开始对钱也上心了。寻序知道了,赚钱真的不容易啊,以前他领着天庭发的俸禄,要什么打发童子去买,从来没为钱操过心,如今跟着徐宁种了一年田,也开始关心柴米油盐的价格了,这要给他的那些伙伴知道了,那必定会笑掉大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