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行庆笑眯眯的,还是那副十分讨喜的脸,道:“阿姐一路肯定累了,进去歇着吧。”
他一使眼色,马上有士兵过来拿着绳子把朱颜给绑了,身后又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她一下子被推进帐篷。朱行庆没管她,走出去吩咐手下去了。
朱颜一进来就看到司徒君身上捆了绳子坐在榻上。
司徒君见人回来了,满脸忧色:“陛下……”
朱颜苦笑一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从来没想过会是朱行庆。”她走过去,坐到榻的另外一边。
司徒君道:“明泰和阿锦呢?”
朱颜瞄了一眼帐外,低声道:“让荆唯护送着回去了。”
司徒君蹙眉道,“我刚刚听他们说要开始动手了,林子里恐怕……”
话音未落,大帐外响起一阵尖锐的空气呼啸声。
俩人走出帐外,却只到门口,门口的士兵长刀一拦。
一缕青烟冉冉升上高空,是信号弹!紧接着林子深处响起一片刀剑之声。
朱行庆大声道:“尽量抓活的,不要全弄死。”
“是!”已有士兵领命,转瞬间钻进林子,吩咐了下去。
一场围猎,此刻却变成了人猎。林子里面震天的喊打喊杀声,一丝丝血腥气飘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
最先出来的是公孙期,他已年迈,但是不服老,朱颜本来这次没打算让他来,但是他自己一定要跟过来,此刻浑身是血,看起来伤的不轻,手被反剪着,身上用绳子捆着,一左一右有俩人压着他。
他干枯的脸上精气神十的足,口中高声叫嚷:“乱臣贼子!放肆!”
身旁的士兵被他叫烦了,踢了人一脚,带出林子直接压在一边的空地上。
公孙期一抬首间望到了这边,看到朱颜和司徒君身上的绳子顿时老泪横流,大声咆哮道:\"陛下,司徒大人……\"
朱颜心情复杂,这老先生是个忠君爱国的,但是她现在没空想朱行庆和朱绮,她现在担心的是阿锦和明泰、只要她们没被抓,一切就还是有希望的。她眼睛死死望着林子的方向。
不一会,又有一人走了出来,是连白。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血迹,一身白色武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一旁的士兵恭恭敬敬从人手中接过几只野兔。
司徒君道:“连白她……”事实已经很明显,朱颜叹口气道:“我看错了人。”
从林子里出来的人逐渐分为了两队,一队完好无损的站在朱行庆身侧,譬如李奇连白和张昼。
另外一边是被绑了绳子了,夏西宁,公孙期,卓莎等人。卓莎可能和人打的狠了,浑身都是伤,此刻目光十分仇视的盯着对面的朱行庆。
上官承政表情阴郁,他四处望了望,不见慕锦,心中稍稍安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真的逃走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乐宛。她居然在被绑着绳子的队伍里。
她这人平时说话嘴巴刻毒,得理不饶人的紧,自打去户部高升了,大家都以为她是长公主朱绮的人了。平日里也没怎么待见过。
然而此刻她又确确实实浑身绑着绳子,反而大家觉得最不可能叛变的连白居然神色漠然的站在朱行庆身边。真是人心难测。
朱绮看了一眼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乐宛,啧了一声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乐宛,我对你不好吗?你当初在礼部混不下去了,是我救了你,是我提拔了你。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乐宛不屑的呸了一声,虽然她不受待见,虽然她爱走捷径,但是不代表她一定要当个乱臣贼子参与谋反!她冷冷道:“长公主如果早安的这份心思,就当重来没招揽过我吧,咱们本不是一路人。”
林子里开始慢慢抬出来一具具尸体。一排排码到空地上在清点人数。
公孙期看的气血翻涌,不住大叫:“乱臣贼子!狼子野心!尔等必死!尔等必亡!尔等必……”说着说着话卡住了,突然没了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把剑没入自己胸口,鲜血红殷殷地渗了出来。朱行庆手握着剑柄,阴恻恻笑道:“王爷我最烦你这种自诩爱国的老顽固,你忠的是哪门子君,爱的都是哪门子的国?成王败寇而已,切莫真情实感了。”
公孙期嗫嚅着道:“尔等……必遭天谴。”然后双目圆瞪,直挺挺的栽到了一边。
空气瞬间静止了。
一旁响起夏西宁的痛彻心扉的哭声,他抱着公孙期的尸体一阵哭号,“大人!大人!……”
然而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具僵滞不动的尸体。
司徒君神色哀伤,嗓子哑哑地叫了一声:“公孙大人……”同僚数载,对方的脾气古怪,却是个不错的人,如今一条活生生人命竟然就这样没了。
朱颜厉声道:“朱行庆!”
朱行庆拔出带血的剑,回头朝朱颜笑了笑:“阿姐你叫早了,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
一旁有士兵上前道:“启奏王爷,尸体已经全部清点完毕。只是……没找到荆统领、桓慧郡主和明泰殿下……”
朱颜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她们应该是出去了的。”
朱行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厉声道:“找,给我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一群人又领命钻进林子里去。
第七十章
天色将黑。
荆唯背着明泰, 从一处浅浅的河边泅渡上岸。慕锦跟在身后面容疲惫。她抬头望了身后的的群山,已经分不清这是哪里。只记得顺着沧南山下来,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她们九死一生的逃了出来了。
伏在荆唯背上的明泰已经睡了过去, 他状态不太好,一路上受到太多惊吓,此刻已经发了烧。
慕锦环顾四望, 道:“我看前面不远有个村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先给明泰治病。”
荆唯点点头。俩人走到一处农户院子里, 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慕锦道:“大娘,打扰了,我与朋友上山打猎不幸迷路,我家侄儿又病了。附近可否有大夫?”
那妇人看了一眼荆唯背上的小孩, 怪叫一声, “哎呦,这孩子烧的,脸色这么红, 快进来快进来,村口就有,你们歇着,我这就去请。”说完批了衣服风风火火就出门了。
荆唯拉着人走到庭院道:“郡主,你留下, 十万火急不能耽搁,我现在必须马上回京都。”
慕锦点点头,把袖口中的虎符郑重的交给人,“一路小心。”
荆唯点点头,“郡主也是,万事小心。”
明泰被安排躺了下来,又叫来大夫,一番诊治熬药,终于醒了过来。
慕锦拧了毛巾把子敷在人额头上,明泰困顿的睁开眼睛,低声道:“水……”
一旁的老妇人端着一个大碗过来了,慕锦扶明泰坐了起来,明泰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
明泰有了些力气,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哀声叫道:“母亲……母亲她……”
这一路惊险万分,他们在前面逃,后面追兵不断,最近的时候与他们不过十多米的距离,提着刀剑喊打喊杀。这孩子一路上一声不吭,此时仿佛才后知后觉,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埋在慕锦的怀里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慕锦轻轻拍着人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明泰乖,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担心。”
外面夜色漆黑,周围环境陌生,明泰抓着慕锦的袖子不放,小声道:“阿锦,我想父亲和母亲。”
慕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如果明泰不在,现在大概哭的是她了。
自己拍着明泰背的手都在抖,怎么办,怎么办,朱颜会不会有事,一切仿佛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她想一觉醒来对方就安静睡在自己身旁,阳光洒落她秀美的眉间。而不是现在这样,她的心被烈火炙烤着,但是她除了照顾明泰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最该留在对方身边的时候,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时,夜凉如水。
从林子里拿着火把的士兵走了出来,一个中年将领回报道:“启禀王爷,没有找到人。”
朱颜觉得这将领有些眼熟。司徒君站在一边道:“驻扎在阿密附近十多里,海郡边防的卢将军卢亭。”
朱颜长长哦了一声,她这个记性也是差,原来是阿密那次,前一段时间回京述职,顺便就调回京中了。
朱颜又猛然响起旧事,脱口道:“当时漠雄太子化作黎鹏就在他麾下效力。”
司徒君嗯了一声,“只怕是早有异心,勾结番邦。如今更是有了倚仗。”
朱行庆的耐心有些被磨近了,走到朱颜跟前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没那么多耐心了!告诉我,人在哪里,兵符在哪里!你再不说……”他把剑往地上狠狠一插,望了望那些被捆着的百官队伍,“我一炷香杀一个人!等我把人全杀了最后就是你自己!你自己看着办!”
朱颜面色平静,仿佛根本没听到人的话,朱行庆气的一掀帐篷走了进去。
夜色很凉,天气乍暖还寒。朱绮走过来,统一吩咐把人安排到了别的大帐里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