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捂着胸口,仿佛随时要背过气去。
荆唯把铜人交给一旁的坐着的朱颜。朱颜看了一眼,目光也定住了。
慕锦瞧的心焦急,走到近旁一看,那铜像背后赫然几个字:“庚申年四月初八未时。然后尾端刻了一个用红色颜料圈起来的亡字。”
慕锦惊到了,哑声道:“陛下……这是不是……”
朱颜屏退一干人等,只留下了荆唯慕锦和上官承政。
朱颜手里拿着铜人叹了口气,“确是我生辰。”
荆唯气的忽然大叫:“岂有此理!这明明……这明明是……”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慕锦道:“上官大人,这铜人是原本就藏在雕像里吗?”
荆唯一愣:“不是说从雕像里出的来吗?不是藏在雕像里还能藏在哪里?”
上官却明显听明白了慕锦的意思,斟酌片刻道:“此铜像藏于母子像的腹部,里面是个中空的空间。但是工匠们凿开的时候发现,母子像腹部内的石头色泽和周围有些微差别,颜色更浅一些。”
上官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这个母子像的铜人,很可能是在二次修缮的过程中,放进去的。”
朱颜颔首点头,道:“当时我虽年幼已没了多少记忆,但是当年母亲自督建,外人当是动不了手脚的。”
慕锦心中升腾起一股惊骇的情绪。什么人,会知道这母子像雕的就是先陛下和朱颜,又是什么人,会知道朱颜的生辰?能同时得知这两条信息的,绝非这些乡野村民!存了这么恶毒心思的,必是陛下身边亲近之人!
怪不得这些百姓不让推这座石像。他们自己也许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被教唆不要推倒石像的幕后主使,肯定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慕锦心中忽然灵光,脱口而出:“阿密山村子的巫师!”
荆唯也反应过来,提剑道:“陛下,我这就去把人拿回来!”
朱颜坐在一边,有些心绪烦乱。她倒不是真信这些诅咒之术能把自己怎么样,自己这么多年平平安安长大,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她身边有个极亲近的人,企图害她。这比这件事本身更让她齿寒。
朱颜道:“怕是拿不到人了。这边已动工三天,如果对方心中有鬼,肯定早就逃了。”
荆唯偏偏不信这个邪,“那也要去找找,找到这个人把他扒皮抽筋严刑拷打!”
往返一个时辰,荆唯果然没抓到人。一座茅草屋,空空如也。荆唯有些丧气。
上官思忖片刻道:“这石像内里藏着如此亵渎陛下的东西,那放进铜人的始作俑者肯定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为了确保这石像长久存在不被意外损毁,他很可能会假托神明旨意放出谣言说这石像一旦被毁会带来灾难。就如村民们当初极力阻挠一般便是。”
慕锦道:“大人说的有理,那巫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人所托住在当地,防止百姓毁损石像。”
慕锦头有些大,道:“如果抓巫师可能没什么线索,那查查当年参与修缮的工匠总是可能的。”
上官道:“这个方法可行,但是这些工匠可能死了,也可能跑掉隐居了。找起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推石像挖河道的事情没停,还在继续,上官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无瑕分心查铜人的事情。
慕锦一想到朱颜亲近的人中居然有如此歹毒心思的人,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睡不好觉。
睡不好觉,她就要去查。和荆唯走街串巷,又翻了当地不少县志。刘县令自觉自己半颗脑袋要掉,整日提心吊胆,鞍前马后的随着俩人四处转。
慕锦有点担心母子像那边再生什么变故,又打发人回阿密山了。
不出所料,当年参与修缮母子像的工匠不是死了,就是失踪。对方确实手脚严密。然而天网恢恢,还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些线索。
巷子口。
一个小马扎上坐了老太太,简陋的摊子前摆了几个手工编织的竹筐。
慕锦蹲下身道:“老人家,你当真记得?”
老奶奶牙齿都要脱干净了,说话有点漏风,瘪着嘴道:“记得记得,当年我就住在阿密山脚下的村子。”
原来,老太太当时随着儿子女儿一家人住在阿密山脚下。一天,儿子女儿外出打猎。却迟迟未归。两天后,同村的村民带回来的却是儿子女儿被野兽咬掉半个身子的尸体。
老太太大受刺激病了一遭,差点随儿女去了。
病号以后,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在山里活不下去,于是想着自己还有编筐的手艺,就想进县城混口饭吃。
当时恰好赶上母子像修缮完毕,老太太借着这群匠人的车马就和人一起进城了。
随行的工匠里有个小伙子叫曹牧,看她年岁已高,孤苦无依,对她十分照顾。
后来老太太到了县城,曹牧又帮老太□□置了家。逢年过节都带点东西过来探望。一来二去,老太太心中感激,已当他是半个亲人。
可是有一天,老太太发现曹牧好久没来过了。四处打听,竟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太太忧心忡忡,十分害怕,就到处张贴告示寻子。找了好久,也没动静,于是渐渐心灰意冷。
谁知去年的时候,她却忽然收到一封信和一包药材。信中说他过的很好,和夫人在外地开铺子,忙的很,回不去了。让她别再惦记他,照顾好自己。
老太太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眼里带着眼泪道:“我实在太想阿牧了,这孩子从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对我又非常亲,我已把他当成我自己的亲儿子,我要是临死前还能看上他一眼,我怎么都甘愿了。如果大人们能找到他,让他回来看我一眼吧。”
荆唯挠挠头,“我总觉得曹牧这名字有些耳熟。”
想了想忽然大叫一声,“哦,对!余陂镇!我有底方,有底方,老人家,信还在吗?”
老太太到:“还在的,大人们随我去家里一趟。”
慕锦和荆唯取了信又回衙门和那日在余陂镇开的药方一对比。两边字迹一模一样。
确是一人所写。
几人商量要去余陂镇找人,朱颜本打算一同随行,但是慕锦担心陛下在阿密的事情,如果下咒的人知道可能会采取进一步行动,路上尤其不安全。于是朱颜最终留在了衙门。
慕锦和荆唯二人去了。
济和堂和上次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两口子今日看起来没怎么吵架。
荆唯走进药铺大堂道:“老板娘,可还认得我?”
老板娘打眼一瞧道:“认得认得。治疗头晕的官人,客官又来买药?”
慕锦看人一眼,含笑道:“我吃了效果不错,我南来北往做些小生意,瞧上了你家这些药材,不知可否转让我一些回去,价钱好商量。”
老板娘喜的眉开眼笑:“有的有的,客官真是好眼力,我这店里的药材都是我亲自去采的。客官要后面库房还有很多。”
老板娘招呼一旁的伙计道:“阿远,看好店。”
“唉。好咧!”一旁的药童答应了一声。
老板娘道:“二位客官后院说话。”
二人随着人往穿过厅堂,往后院走去。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老板娘的丈夫。
荆唯朝慕锦使了个颜色。慕锦会意。
老板娘在一旁道:“客官屋里说话,药材都在屋里呢。”二人又随着人到了一间厢房,是个药材库。整整齐齐码着很多药材。一进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老伴娘招呼着站在院子里的自家公人道:“还傻站在院子里干什么?还不进来,来大买主了!”
男人样子有些怂,可能生性有些胆小,样子怯怯的走了进来。
荆唯看人进来,不动声色的挪到门口关了门。室内光线顿时昏暗了不少。
老板娘一看屋子里暗了,怕自家药材看起来成色不好,就本能想开窗。
没等她打开,荆唯把男人的手反剪在身后,死死压在地上跪着了。
男人顿时痛呼出声:“疼疼……”
老板娘吓了一大跳,“客官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伤我家夫君?!”
慕锦道:“夫人莫及,我们来只问几件事。”
慕锦走到男人面前道:“你可叫曹牧?”男人忽然惊恐的看向慕锦,挣扎着就要起来。
荆唯死死压着人。几乎要把对方的手臂反剪到变形。男人啊啊啊痛的又放弃挣扎。
老板娘急了,厉声道:“你们根本不是要买药的!我要去报官!”说着就要往外走。
然而一推门,门竟然推不开了。
几人进屋以后,二人带来的随行护卫早已经守在门口,把这房间围的水泄不通。
老板娘心知这是遇上□□烦了,忽然坐在地上就开始哀嚎大声哭:“哎呦……这可真是要人命了,我们小老百姓开门本本分分做生意,是哪里惹了各位大官人啊。竟然……竟然要害我夫君性命……”模样哭的呼天抢地。
慕锦看了有些心烦,冷声道:“我们若要取你二人性命,你现在根本没说话的机会。”
老板娘一听,立马收声了。擦了擦眼泪,爬着跪到人面前:“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各位官人,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