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慕锦在衙门找不到连白,就直接打听去了人家里。青砖白瓦的建筑,看起来很是清爽,倒是很符合连白的风格。
慕锦站在院门口道:“请问连尚书在家吗?”
家丁摇摇头:“启禀郡主,不在。”
慕锦又道:“连尚书可是进宫去了。”
家丁表情困惑道:“不知。”
慕锦耐着性子道:“那你家大人去哪了知道吗?”
家丁挠着头道:“不知道啊。”
另一名家丁走了过来,口气不好地数落同伴:“你真是一问三不知,连大人一大早被请去翠云楼喝茶。你的耳朵不好眼睛也不会看吗?”
转而又赔笑对慕锦道:“郡主恕罪,这阿风是大人看他可怜捡回来的,耳朵不太好使。”
慕锦“嗯”一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于是又转身往大街上走。
是不是她有点想多了,一个能照顾孤儿,收留残疾少年的人,心地是极好的,人品又何须担忧?也许人家压根不会理长公主,只是碍于身份客气一点而已呢?
她一路步行,打听了一下,却发现翠云楼离这里居然挺远的。
于是租了个马车一路赶了过去。
翠云楼客人不多。慕锦想不明白连白跑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她上了二楼,酒楼二楼有看台,正好能看到一楼大厅,大厅上架着一个高台,正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声音,节奏很慢。
慕锦在一间雅间找到了连白。 她站在门口思量片刻,也不知道该不该贸然打扰,对方来这听个戏,自己这样跟屁虫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正思量间,房间内却响起一阵女声:“连尚书只顾看戏,有那么好看吗?”
!!!!!!
慕锦心中一惊,是朱绮。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绮坐在里面的位置,慕锦看不到人,只听到人的声音。连白坐在二楼看台围栏的边缘,只露一个后脑勺,正看着楼下的演出。
“上次请你来我府中喝茶,尚书喝完一杯便走。这次请尚书来听戏,尚书却只顾听戏。”
连白视线从楼下收回来,回头看了人一眼,样子有些窘迫道:“多谢长公主殿下。”说完又不自在的把视线偏到一边。
慕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另外一边的朱绮站起身来。朱绮走到连白身边,靠着围栏低头看坐着的人,笑吟吟道:“尚书,有那么好看吗?”
连白一张白皙年轻的脸红了。她实在太过年轻,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害羞起来,脸就红的厉害,又因为本身长得白,红里带粉的,看起来不似平日里那般淡漠,竟然有点带着紧张的可爱。
连白僵硬的点点头。
朱绮又看着人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有我好看吗?”
“咣当”一声,椅子倒了,连白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慕锦叹了口气,这是撩神吧……连白年纪小,可经不起这么撩拨。
连白从地上站起来,步子有些踉跄,忙道:“长公主美意,下官心领了,今日还有事下官……下官……告辞了……”
朱绮却一把拉住人的手道,“尚书如果当真无心,又怎会答应过来?”
连白磕磕巴巴:“长公主身份贵重,邀请下官……下官不敢怠慢。”
朱绮一双丹寇抓了人的袖子不让人走。
“连尚书,你看看我。”
连白低着头。
“都说连大人什么都不怕,地狱都趟得过,如今却不敢看我。我当真……那么可怕吗?”
连白缓缓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瞳孔大而深。
朱绮看到人涨粉的脸,啧了一声,“连尚书当真是个美人。”
连白从人手里挣脱出来,就往外疾走。慕锦心里一惊,赶忙躲到一边。
连白走的急,却是没发现她。
出了酒楼,慕锦一路慢悠悠往回走。这可怎么办啊。如果连白这次真卖了长公主这个面子,网开一面。陛下怕是以后更麻烦了。
陛下爱才,又极看重连白,自己贸然说了,是不是有挑拨之嫌?唉,这官场的事情,还真是烦得很。
昭兰殿。
慕锦心中烦忧,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这里。
一进殿中,朱颜正拿着一页信在看,表情有些凝重。慕锦行了个礼,朱颜目光却完全没落到她身上,只是“嗯”了一声,依旧低头蹙着眉头看信。
慕锦心道:“难道有人比她快一步直接告了连白的状?”
于是开口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事?”
朱颜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阿锦,上官那边……出了点问题。”
慕锦整颗心都顿时提了起来,哑声道:“上官大人……那边怎么了?”
朱颜看人一眼:“百姓暴动,说不让分渠改道。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分流难道不是好事?解决水患。慕锦想不明白百姓为什么不同意这事。
朱颜道:“过几日我派个人过去仔细看看。实在不行再多加些人手。”
慕锦整个人有点恍惚,没听清人讲什么。上官那边出问题了,百姓暴动,那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前世明承拍戏的时候一次吊威压伤了腰,养了好几个月才站得起来。
要不是情况严重,上官怎么会突然来信?
慕锦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昭兰殿,连白的事情她更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上官承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过了几日,户部李胥的案子结果出来了。连续被审了几天,李胥交代了一切。贪污了多少银两都被连白一条条记录在案,呈禀陛下。
慕锦目瞪口呆。
因为数额巨大,李胥被抄了家,狱中畏罪自杀。
慕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连白终究是连白,她的手段和作风和从前别无二致。
然而长公主那边折了李胥这样一个顺手的人,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就凭朱绮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慕锦觉得她一定会疯狂反扑。连白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然而一连几天,连白照常点卯,照常回家。全无异常。长公主府也一片安静,没什么动静。朝堂上更是一派祥和,没有参连白的本子。
不应该啊……慕锦心中纳闷。
可是一切还真就相安无事。甚至长公主借着个不痛不痒的节日给连白送了礼。
慕锦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但是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再加上上官来的那封信,一时间心中甚是不安,连续多日都睡不好。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元和殿内,空气凝滞般。众官员表情肃穆。
上官承政再次来信,信中言说:百姓暴动,自己被滚石砸伤。请求朝廷增派人手过来。
上官他……居然真的出事了。明明临走前说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公孙期侍立在一边忽然出列,一张干巴巴枯瘦的脸,看起来出离的愤怒,吹胡子瞪眼道:“陛下,此等暴民实在可恶!上官侍郎一心为了他们,却遭遇如此对待!”
一旁响起一个滑溜溜的声音:“诶,公孙大人,此言差矣,百姓又不是疯子,多半是识好歹的。依我看,此次暴动,多半另有隐情吧。”
说话这人名叫李奇,样子中年,身量有些发福,两撮八字胡,眯眯眼,看起来就像是油锅里炸过一般的……油腻。
这人刚从地方刚调入刑部不久,慕锦怎么也想不明白,连白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挑上这种油腻大叔的。
公孙期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也不顾陛下还在,指着人的鼻子就开骂:“李小子,你存心和我作对!每次都跟我唱反调,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为了对付我故意言论相左,你大不必如此!”
李奇抹了一把对方由于突突突不停讲话浇花一样喷到脸上的口水,表情嫌弃道:“公孙大人,常吞津液延年养生,大人年事已高,还是少吐些续命的好。”
这李奇说话是个噎死人不偿命的,公孙期每次上朝都要被气的眼睛直翻白。
眼瞧着公孙老头有点站不稳,大口喘气捂着胸口,夏西宁连忙出列扶着人帮人拍背顺气,语气焦急语调又有点奇异的拉长:“大人大人,切莫动气,切莫动气,想想您的八岁的孙女,想想您的女儿儿子……大人,生命宝贵,切莫动气。”
慕锦忽然觉得夏西宁有点牧师潜质……
公孙期每次一发火,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居然很有用。
公孙老头果然气逐渐喘匀乎了,看了夏西宁一眼,突然眼含热泪,“好孩子,好孩子啊……老朽果然没看错,没看错人。”
然后就突然父子情深既视感……
朱颜坐在宝座上,扶着额头道:“二位大人且都歇歇吧,曾广。”
一名武人将军出列。
“阿(e)蜜县附近可有驻兵?”
慕锦眼皮跳了一下,这曾广便是那个三十三岁未嫁的脑子有点轴的选秀公子曾饶的父亲。五十出头,两鬓斑白,眉宇间却英武不减,很是有气魄。
慕锦轻轻啧了一声,心道:“这曾饶可是比他父亲差的远了。”
阿蜜便是渡郡上游,此次准备分流黄河水的一个地点。上官就是在这个地方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