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老大夫收拾起东西来,准备离去。
竹香可不能让这老头子就这么走了,什么话都没说明白。
她拉住那老大夫,“你这老头儿,赶紧说清楚来,我家主子究竟是怎么了?”
老大夫本是个读书人,奈何年少时屡次不中,便拜了师傅学起医来,无论是镇上的富贵人家还是乡间的农夫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这突然被这么一个黄毛小丫鬟给拉住,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他甩开那小丫鬟的手,“这两人病的一样,老夫也无甚法子,心病,你这小丫鬟懂吗?要老夫说,这两人也是奇的很妙的绝,干脆搬到一块一起解心病好了,说不定啊,有奇效。”
老大夫对竹香一番吹胡子瞪眼的说完,便赶紧下了楼走了。
好在提前收了诊金,不然被这些不知礼黄毛丫头气的忘了收诊金,倒是会白走这一趟。
那话他自然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那两人分明就是都郁结在心,便病倒了,人病倒之后易想起些伤心之事,恰好那两人都有些忘不掉的伤心事,便都癔着了罢了。
梅花本还想去拦那老头,被法思齐给拦住了。
“大夫说的好似也有理,大人与殿下的病情真是一模一样,也是这般盖着棉被发热却又像是很冷一般,嘴里还一直嘀咕着。要不我们就听大夫的话,将大人与公主殿下放在一起吧。”
竹香瞪了法思齐一眼,却又说不出话来,气得她眼泪水都要掉下来,早知道就该将女太医带上,也不至于看这些个庸医。
刘春熙看着床榻上的人,似也是亲眼第一回 见着往日里睿智的殿下这般病的柔弱,想了想殿下对那人的看重,虽是两人现在在闹别扭,可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她便做下决定。
“依下官看来,这也不失为当下最好的法子。不如竹香姑娘去煎药,这位法长随将驸马爷给带到殿下身边来。”
这话刚一说完,就只见一个糊影,法思齐便消失在眼前,竹香也赶忙跑着下去,房中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法思齐驮着法一,这回她听的清清楚楚的,族长喊着,“颜儿,我的颜儿。”
第47章
我是在哪儿?法一只觉身子重的很, 抬起的脚好似有千斤重, 走的踉踉跄跄, 眼前一片昏暗,不知是天色晚了,还是这眼前都被云雾给遮挡住了阳光。
法一想要拨开眼前这昏暗的一切,却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那歌声她觉得很熟悉,很舒服,就好像小时候自己生病了, 姆妈抱着自己轻轻哼的歌儿。
是她们仕女族的娃娃歌, 法一寻着那歌声跑去,摔倒了便爬起来, 那歌声越来越清晰了, 她奔过去,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真见到了姆妈。
她的姆妈曾经是族中最美的姑娘,她与母亲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长大后便马不停蹄的成了亲, 从来都是恩爱两不疑。
从她们对着彼此的眼神中见到的永远都是腻死人的温情。
“姆妈?”法一试探的喊了一声那坐在床边的姆妈。
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姆妈好似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怀中抱着个小孩,轻轻打着拍子哼着歌,“吾娃娃, 乖娃娃……”
法一只觉心中酸涩不已,倒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姆妈怀中抱着的分明是幼时的自己。她想起来了,这是四岁母亲下了山,自己偏这时候贪凉伤风了,到了夜里发起高烧来,姆妈便是整夜抱着自己哼着歌等到了第二日母亲赶回来。
“姆妈……”法一留恋的又喊了一声,“一一好想你啊。”
她哭的悲痛、伤心,眼睛渐渐被泪水糊住,她赶紧用衣袖擦掉,想要多看一会姆妈,再一清明,见到的却是母亲严厉的面孔,她用她最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一,母亲真的很失望。我离去的早,却也是自小便教过你如何爱人。”
法一爬起来,想要跑去与母亲解释,却扑了个空。
“母亲。”
“大人,你醒了?”法思齐赶忙从桌边走到了床榻前。
法一只觉脑袋痛得很,她揉了揉双眼,确认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掐了自己的脸一下,感觉到痛意才抬头看了眼法思齐。
“思齐,我睡着了?”她一开口只觉自己的喉咙好似要裂开一般,痛的脸都狰狞了。
法思齐转身去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大人,您何止是睡着了,您是睡了足足四天四夜呀。”
法一将茶水饮尽,茶杯递回法思齐,“再倒一杯。”
法思齐便赶忙又倒了一杯过来,待法一饮尽了,才觉喉咙好些了。
她锤了一把还有些重的脑袋,才仔细记起刚才的场景来,原是一场梦罢了。
姆妈与母亲早已离自己而去,又如何能再见到。
母亲说她自小便是教了自己如何爱人的,是啊,家训有言,爱人是你要付出一切都要保护的人,不能让你的爱人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自己却是一开始便伤害着芃姬,母亲,一一让你失望了。
“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老族长了?你睡着的时候喊了好几次呢。”法思齐愁眉苦脸的,她也好想母亲与姆妈呀。
法一扯了扯被子,想要继续躺会,却在一转头的时候,看见里侧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咽咽口水压压喉咙,还有些不相信,“颜儿?”
芃姬听见那称呼,有些愣了神。
刚才她是被身旁人给吵醒的,醒来却见这主仆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自己也懒得去打搅,她也没那力气。
只是听见这声颜儿,她又有些不争气了,总觉得这喊声在她的口中出来,既悦耳又熟悉。
两人陷进了沉默,法思齐怕自家族长又病了,便赶紧插嘴,“大人,您要不还是回自己个房间去躺?就不要打搅公主殿下了。”说着又加了句,“殿下现在还未痊愈,需要静养。”
法一见芃姬只怔怔盯着自己,自觉失言了,却又听见法思齐说这话,立马撑着身子坐起来,“殿下病了?是何病?看大夫了吗?”她下意识将手伸过去,用手背贴着芃姬的额头。
法思齐:……
“大人,你也病了,还病的重些,还是先顾着自己个吧。”在小命面前,您就不要逞英雄了。
法一见芃姬根本不理她,便转头问法思齐,“思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法思齐见族长脸上明显的担忧,怕她急火攻心又倒下,赶忙顺着她的意答着,“大人,公主殿下是与你一样,郁结在心,这几日我与那竹香姑娘整日替你们灌药,现下已是好的差不多,多静养几日便痊愈了,您醒来前不久,那大夫才走哩。”
法一这才放下心,将手收回,“思齐,你先出去吧,我与殿下有话要谈。”
待房中又安静下来,法一半坐在床榻上,身旁是撑着身子也半坐起来的芃姬。
法一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撑着身子下了床榻,去桌边倒了杯茶水端给芃姬,后者虽不言语,却也是接过茶水饮尽。
“还要喝吗?”
芃姬眼神不再看着法一,只往别处看,听见这话,沉默的点点头。
法一便再倒了一杯茶水给芃姬,后者饮尽后,总算是开了口,“驸马,有何话?”她嗓子似还有些干涩,声音低沉得很。
将茶杯拿过放回了桌上,法一爬上了床榻,突然,她沉默的低下了头,将脑袋抵在了芃姬盖着棉被的双腿上。
她就那般半跪在床榻上,脑袋埋进芃姬的腹部。
不一会就听见了声音,只是听起来声音带着些泣音,“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着说了两声对不起,芃姬皱眉看着她的后脑勺,想抬手摸摸那脑袋,最终还是放弃了。
法一知晓,芃姬已经不信自己了,她以为自己是叛贼,这些日子不过虚与委蛇在她的身边,往日里说的话在她现在看来,定都是成了假话。
不然也不会一直这般,连话也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
“殿下,牢酒发誓,从未是别国派来的细作,牢酒永远不会做有害天晋王朝的事,甚至牢酒会倾尽一切将殿下推上那位子。”
法一说完抬起了头,支起了身子,双眼只剩下些湿痕,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殿下,待泉州一事解决,回到京州我便会带你去见你外祖母,并且会由她亲口告诉你,我们整个家族都会助殿下登上大宝。”
她爬着下了床榻,站在了地面上,最后又说了句,“与殿下大婚,是牢酒错了,待殿下成功之时,牢酒会依照诺言,永远的消失在京州。”
转身,已是泪流满面。
人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那就必须改正。她明知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去,却依旧自私的想要芃姬对自己有好感,奢望芃姬将来能记得自己。这便是大错。
可自己从未想过,如若芃姬真是对自己有了深情,将来自己离去,她该是怎样的心情。
她毫无顾忌的藏着一切真相表达自己的爱意,想要勾的芃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倾心。此亦是大错。
占了芃姬正儿八经的驸马位置,这更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