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慢慢吃,不要急。”芃姬又拿起公筷替她夹了块鱼肉,将这话头掲过去了。
倒也不是她紧着鱼肉这一道菜夹,实是这小驿站做出来的菜色里,也就这鱼肉好看些,其它的茄子之类的素菜看了就挺没食欲。
法一倒是不挑,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陪着法一吃完了饭芃姬便去见了左右武马将军,告诉他们明日继续前行,又吩咐了梅花去将随行人员和替身准备好,这便定下了。
芃姬一行人是在白县的驿站里头落脚的,这离京州不远不近的地方,房屋倒是破的很,芃姬与法一住的这间是这驿站里头最好的房间,可也只不过有公主府卧房四分之一大,摆设也简陋的很。
芃姬安排好了事,也只能与法一窝在这小小房间里,好在这房间的另一侧还有个半旧的榻,她倚靠在榻上,泡着从府中带来的茶叶,手中捧着本书,倒也能消磨时间。
反而是伤着了腹部的法一,只能坐在床边,脑袋靠在床架上,两眼直不愣登的看着芃姬。
芃姬向来是个敏感的,她自然是晓得那一道强烈的视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怕这人到时候又矫情起来,像个贵女似的撒起娇来,她就懒得去说。
其实她也不是说厌恶法一那般,说到底这层皮下确实也是个女儿家,撒撒娇什么的也是应该的。自己个小时候不还向着母妃撒娇吗?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一向正经的人撒起娇来倒真是让她不自在。
偏她不自在,也拒绝不了她提的一些无礼要求。
想到那时候,她竟然敢说被自己伤了心要自己抱她,自己还真就应了。
好在她在马车上抱回来了,也不算吃了亏。
“殿下,您许久未翻页了,是在想臣吗?”传来空灵的一声。
这下,芃姬想不搭理也不想了,她将书翻了一页,“本宫看的慢。”
法一扯着笑脸,扶着床架子下了床榻,汲着鞋子慢慢走过去,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芃姬看的书,发现是话本子,她这下可止不住话头了,“殿下竟爱好话本子?这本臣好似也看过呢,这李嘉琪女扮男装假扮书生,遇上了那平雅公主,后来两人成了亲,是也不是?”法一有点小小激动,这话本子可是写的两个女子的爱恨情仇。
想当年她看到这话本子时,惊的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这分明说的就是她与芃姬嘛。当初看这话本子时她与芃姬还没成亲,现下看来,这故事更像她两了。
只是这话本子最终是相当美好的大结局,倒是比她与芃姬命定的要分离好上许多。
“本宫不惊讶驸马看过,这世上好似就没有驸马不会的,没听过的事。驸马乃能人也。”芃姬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初竹香安慰她的话。
这话本子也是后来她着丫鬟再去寻来的,要求就是不能太过香艳。写这话本子的作者倒是比之前看的那些都要正经不少,行文流水,遣词造句瞧着都像是有点水平的。
法一没回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不留神又扯到了伤口,她干脆走到榻的另一端,上了榻与芃姬相对也半倚靠着。她惆怅着自己与芃姬的命运啊。
有时候法一真是不懂老天爷的安排,她不过就是想下山报个仇而已,怎么中个状元就能见着芃姬呢?见着也就罢了,怎么就还给她安排了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呢?给安排见面机会了还不够,非得让芃姬中药的那一幕那么巧就在她面前了。
为何她偏偏是自己一定要助登上帝位的人,为何自己偏偏又是仕女族命定的族长。
芃姬不能离开天晋,而她法一无法永远待在朝堂。更遑论自己要拉着芃姬的手去报仇。
“驸马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莫是伤口又疼了?”
芃姬这才将话本子放下,仔细瞧着法一。
她倒也不怕法一晓得她在看这种话本子,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去照顾伤员,想着自己就在房间里头,要是她有什么事,只要同自己说一声就好。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呢,这法牢酒怕是痛了也不好跟自己开口。
法一干脆支着个脑袋在榻上的小几上,看着芃姬的眼神透着委屈:“伤口不痛,心倒是痛的很。”
可不就是心痛的很么,明明喜欢的要死,却又不得不离开她,这简直是人间至痛啊。
还不能跟人家说起,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头痛。等到了真相揭开的那一天,怕是芃姬还得怪自己隐瞒了那么多,说一声人间惨剧也不为过啊。
法一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口气。唉……她苦啊。
芃姬:……怕不是又要撒娇了?又要像京州贵女们柔弱了?
她该怎么办?是赶紧斥责制止她?还是看在她受伤了由着她?
不行不行,她芃姬乃天晋大国尊贵的公主,是圣上唯一的女儿,怎能一次一次由着这人抱来抱去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抱她也不觉反感,心中还有喜悦冒出来。她其实早在抱她试探一试的时候,就该明白了的,自己对她是有着好感的。
那要不,就看在她受伤的份上,“那驸马过来,是不是本宫抱着驸马,驸马就不痛了?”说完她自己都一下脸热了。
那话本子里也有这么一段,却是那李嘉琪想逗逗平雅公主,便流里流气的说“让你英俊潇洒的夫君来抱抱,你就哪里都舒坦了”。
芃姬自己这点反应不算什么,法一听了这话反应才是大。她忘了自己正在忧伤两人今后的结局,撑着脑袋的胳膊一软,脑袋点在了小几上,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却没去管自己的脑袋,赶紧抬起头,对上那有些担心的眼神,不可置信的问了句:“殿下是在说真的?让臣抱?”
芃姬有时候就烦法一这点,遇上这事吧就不果断,喜欢一再问着确认。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所有的果断都用在了办案上面。
她无奈点点头,“嗯。”
怎么就有种自己上赶着求人来抱的感觉呢?
还不等她反悔呢,就见法一一下跳下了榻,就捂着肚子拧着眉,也不耽误她跑到自己这头来。
“殿下,我真抱了?”
芃姬这下要被气着了,将她刚才扯到伤口的事儿都给忘了,“不想抱就回去坐着。”
她刚话完,就被抱了个满怀。她原本是半倚靠着,这下法一这是双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托起的离了那靠背,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法一的身子总是比她的要热一些,热的她心里激灵了一下,那股慢慢的喜悦又从胸中滋长。
这下她更加确定了,她芃姬想要选的驸马,恐怕还真就是她法牢酒。
反正都抱了,她干脆将自己的双手也搂住法一的腰,将自己的脑袋主动靠在法一的肩上,对着她轻轻耳语:“现下,驸马可还痛?”
那呼出的气打在法一的耳垂上,让她的骨头都软了,那一声听起来就像八九月的猫一样,让人听了顿时就热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便收回一丝丝理智,将呼吸调整,怕把芃姬给吓的以后不给抱抱了。
待她平稳下来,这才以最柔和的语气回了:“还有一点痛,再抱一会就不痛了。”
芃姬没再说话,她看过香艳的话本子,也是知晓女子之间也是有房事的。房事这种东西,在她及笄之时,宫中是有派嬷嬷来教导过的,但也只是教了个不明不理的,她也曾经与人有过房事,便是琼林宴上那意外的一次,但她却丝毫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是以,她只在书中和图画中晓得一点,但就这一点,她其实也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现下的暧昧。
以她与法一现在的关系,她应该及时止住才是,可她竟有着些私心,就让这暧昧这般发酵下去吧。她既然对法牢酒有意,便也不是那种真能将这人给随意放开的。
她芃姬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
“既如此,那,驸马便继续抱会儿。”芃姬的话说的缓慢,又轻细。
法一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双手抱的更紧了,又压制了自己内心的念头,长长的呼吸了一下,耐着温和的语气,“好。”
她闻着那淡淡的梅花清香,一个没忍住,说了句话本子里的话:“殿下,臣的命都愿意给殿下。”
芃姬的嘴角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弯起,“那驸马这命,本宫可是要收下的。”
第38章
两人又是盖着一床棉被过了一夜, 这天一大早, 天还未亮, 芃姬两人便在梅花的谨慎安排下,悄悄离了驿站,往白县的一条小岔路行去。
此时的法一看着马车里,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只觉伤口隐隐作痛。
对面坐着的,赫然是两个白衣锦袍的翩翩公子。一个便是为掩人耳目换上男装的芃姬,还有一个是, 此时竹香正穿着小厮的衣服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偷摸看的人。
法一气极反笑, “刘大人也收到旨意了?要去往泉州?”
她上了马车看到刘春熙的时候,只觉天都暗了不少, 特别是当芃姬与别个坐一块的时候。明明她与芃姬才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哪怕这二人是友人,那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