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芃姬说,只要说实话便愿与自己作对神仙眷侣,双宿双栖的话,那自己不就早坦白了吗。
也不知她用过午膳后身子好点没。
那般弱的身子却还是被自己给气病了。
“大人……”轻轻的一声叫喊传来。
紧接着声音大了一点,“族长……”
法一脑袋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才发现那小路旁的矮树下探着个脑袋,正是来请罪的法思齐。
她藏在树后头,并不大大方方的站到法一面前。
法一看见她就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情绪涌上心头,罢了,都怪自己没有多次跟她强调重要性,小孩子忘性大,是应该的。
此时,法一完全忘记了法思齐与她是一年生的。
她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无害慈爱。
“思齐,来了怎的不过来?”
那法思齐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大树枝干,“族长,思齐真的知道错了。”
法一的气又涌上心头,她告诉自己,温和,对孩子一定要温和。深呼吸几个来回,总算是能保持好语气开口:“思齐,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你过来吧,我不怪你。”
那法思齐立马扬起笑脸,走到法一面前,“我就知道族长最好,族长是不会生气的。对了,族长你现在是不是被公主罚跪了,我去公主那儿替你解释吧。”
法一带着笑摇头,“不必解释些什么,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公主已经决定要赐死我了,现在跪在这儿,只是让我多呼吸点新鲜空气罢了。只是思齐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我要走了,最是放心不下你了。”
法思齐听了瞪着两只通圆的眼珠子,“啊,那族长还跪着干嘛,赶紧跟我一起逃呀。”
这可是法思齐万万没想到的,她虽然没有那么喜欢芃姬公主,但是毕竟那是族长夫人,是族长的妻子。她在族中也是见过被夫人惩罚的族人的,最多就是夜里跪跪算盘,晚上上不了床榻罢了,怎的从未见过有要命的。
果然是族长夫人,行事风格就是与别个不一样。
“我如何逃跑,妻女皆在这儿,难不成要我自己个跑了不成。更何况妻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啊。就是思齐啊,你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的,本族长甚是担忧啊。”
法思齐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族长大人都要被夫人给处死了,还担心着自己,“族长放心,思齐以后每年中元节都会记得替族长烧纸钱,还会烧最好的酿酒花给族长的。”
法一:……
“停,本族长现在还没死呢,你就中元节中元节的,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终究不是个事,这样吧,族长替你牵个线做个媒,昨日里有好几家姑娘都来找了我呢,就长师家隔壁的那个铃铛姑娘,你还记得吧?”
这话吓得法思齐往后退了一步,觉得不够,又退了一大步,“族长,你不能死,我现在就去找公主,告诉她是我给忘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起来,话毕之时已然运起轻功没了人影。
法一无奈摇着脑袋,也不知思齐这样的性子还待在京州是好还是坏。这次不管后果如何,总是要给她一个警醒的,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她。
她是相信芃姬说的话的,芃姬对她是真起了杀意,所以她对思齐说的都是真的。虽是知晓这事是自己做错了,可终究还是失落难过的。
她原以为,芃姬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的,起码是跟别人不一样存在的。可现实告诉她,她与那些阻了芃姬前行道路的人并无两样,都是可以随意弃掉的。
她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就是要告诉芃姬,她并无二心。
至于能不能打消芃姬的疑心,她也无法控制,但她起码得摆出这个态度来。
我能逃,但我不会逃。
要说芃姬知不知晓法一一直老实跪着,自是知晓的,只是她现在也无时间过来刺刺她。
原本只是因心病导致的郁结于心,再加上几日不曾好好用膳才会病的那般严重。若姐儿回来后,芃姬便是病去如抽丝,用过午膳再喝了太医熬的补气血的药,便有精神多了。
她刚准备去若姐儿那儿看看,便被传旨太监给拦住了。
芃姬不想见法一,便未回房换衣,去了偏室沐浴更衣后进了宫面圣。
驸马爷被芃姬公主给罚了跪这事早在法一跪在门外的时候传出去了。
也不知是谁的功劳,竟是半个上午便传遍了京州,皇帝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的。
芃姬一进殿中,便见晋成帝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叫冯德全搬了个凳子便屏退左右了。
“朕听闻颜儿病了,现下可是好了?”
“父皇能在这时候宣女儿进宫,定是知晓女儿无大碍了。”芃姬又怎会不晓得此时找她是因为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那宠臣法牢酒现在正跪着么。
要是父皇知道自己想要那法牢酒的命,怕是会不依的。可既然她话放出去了,自然是有法子收尾的。她就不信了,自己这个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宠臣,一个挂着名的驸马。
晋成帝也不在意这个女儿对自己没有那些儿子那般守礼敬畏,相反这正是晋成帝最欣慰的地方,她最疼的还是这个女儿,要是这个女儿也对自己敬而畏之,反倒是让人伤心失落了。
“朕还听闻,驸马现下正跪着?”晋成帝还是对这个消息抱着怀疑,她的娇娇女怎么会把自己的丈夫给罚跪呢。
芃姬坐在下首的凳子上,那冯公公很是贴心,还给她搬了个小茶桌放边上,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芃姬闻了闻茶香,确定是今年的新龙井才喝了一口。
“父皇怎的那般爱听闻,驸马自己愿意跪着,难不成女儿还得求着驸马不跪。”
晋成帝笑了两声,“你啊。”他叹了口气,问道:“颜儿可晓得,成文十六年,驸马高中状元后是被指去了哪儿?”
“按着老规矩,应当要去翰林院的。”芃姬缓缓回答。
晋成帝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女儿虽是他最小的孩子,却是个有本事的。自己这么多年的宠爱,并未平白给。这几年无论是国库还是私库都充盈的很。
对于朝中的格局,往常也是能出不少好主意。翰林院是朝堂中重要却最不起眼的一块,别的哪个儿子能关心到这里头去。
“不错,牢酒刚进翰林院时,头名状元却成了一个见不着人的藏书阁修书匠。颜儿可晓得,这是为何?”
芃姬仔细想了想,却没想到是什么原因,那年的琼林宴是她失身的那一日,后面便是有了身孕。也不知怎的,刚开始那几个月日日都想呕吐,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是以,那个阶段她只有些精力来处理国库的事,其余的倒是没有精力去注意过。
“许是法牢酒此人不得翰林院掌管学士院长的欣赏。”芃姬随意想了个原因。她想着法牢酒此人狡诈善变,定是不讨喜的。
晋成帝却是笑着摇摇头,“成文十六年,颜儿可还记得那段时日每日朝中总有人被弹劾,这被弹劾的官员无一不是寒门新贵得了罚,这朝中多得是立足三朝的世家大族,那些大族们见不得朕启用出身寒门的学子,便牟足了劲要叫朕晓得他们的厉害。而出身商户,最为低下的商户之子却中了状元,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人放到尽是世族的翰林院去能得到什么好差事。”
芃姬却从未想到还有这一层在,她只晓得自己的皇兄曾经有意拉拢这法廷尉,现下看来,她当初是真的都拒绝了那几位的邀请。
“儿臣愚钝。”说到跟朝廷有关的事,芃姬便严肃起来。
晋成帝尚未痊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热茶压了压嗓子,“朕并非觉得世族子弟不堪大用,而是满朝皆是出自世家大族,势力大到已经可以左右朕,左右这整个朝堂。是以,朕那几年便有意栽培寒门学子,成文十六年时,正是出身寒门官员与出身世族官员势力最是不相上下之时,而毫无根基的寒门官员自是被打的七零八散,朕钦点法牢酒为头名状元,安抚了寒门一派的官员。”
芃姬终于明白了,她的父皇是知晓自己有意要将法牢酒给弃了。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晋成帝抬手打住。
晋成帝似是容易口渴,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便要喝上一口热茶,才开口说话:“但寒门一派的势力终究是处在了下风,而朕要打破这个局面,便得从收纳年轻学士的翰林院下手,只要翰林院的掌管学士院长是秦家的人,便永远不会有寒门学子得到重用。这时候,一本字迹工整的手抄书出现在了朕面前,朕这才想起这个状元郎来。”说到这儿,晋成帝却是忍不住笑了两声,“朕没看错这个小小商户之子,以一人之力便将盘根错节扎根三朝的秦家给连根拔起。他才是那个能担起寒门一派的人,这朝中须得有一寒门出身的丞相才能让我独孤家不陷入那世家大族圈养圈中。”
第22章
晋成帝说完又咳了起来,芃姬赶紧起身,去了内室将茶壶提出来替晋成帝续了茶水。
“父皇,您的身子可让太医好好看过了?”
晋成帝却是笑着摆摆手,“朕无事,只是时日到了,朕也该去见你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