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把许晃送回老宅,随后就有孩子帮祝医生去家里取回了检查要用的东西,详细的一番看诊摸脉之后,确定他不过是多喝了几口水,身体其他机能都没有大碍。祝医生还想留下来帮他换衣服,结果被许晃红着脸婉拒了,便说回去再配副压惊的药,等一会儿煎好了给他送过来。
好不容易老宅里重归于寂静,狐狸也又钻了出来伺候他换衣洗澡。而自始至终,無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又重新点燃了他那杆烟,坐在一旁埋头于云雾缭绕之中。
溺水的后怕一点一点涌上,又在那安静的香气中一点一点消散,那是他默不作声的关切。许晃悄悄的靠在他背后坐下来,等待着“暴风雨”的即将到来。这一次是自己过于鲁莽了,无论無生有什么怨言,许晃也打定主意要好好接受下来。
然而久久,久久,背后仍没有一丝动静。末了,只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却紧紧的攥住了许晃忐忑不安的心。
“你到底有多不重视自己的性命?”
他这一句话出来,许晃刚才所有的那些不安、无助、委屈突然又一下都翻了上来,“我不是故意的…后来我也害怕了嘛…”他抽抽鼻子,眼眶都红了
無生再次长长的叹息,伸手圈住他,轻轻的吻了上去。“别叫一只鬼为你担心得要死啊,老人家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紧紧搂住那个微凉而又坚实的身躯,许晃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有个人在身边让自己哭诉撒娇的感觉是如此之好,自己可以把委屈烦恼一股脑的倾诉在他身上,而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仅仅是这样,就能让自己如此的安心。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经历,至少他自己在这之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象。
曾经在大城市里,即使有家人朋友在身边,但他仍会在莫名的时间感觉到莫名的寂寞,而在更多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隔阂,他觉得迷茫,觉得若有所失,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一个遥远的小山坳里,在一个破旧的老宅中,他竟有了这么一段奇遇?大部分时间里他甚至会忘记了,無生他根本是一个非人的存在。可是他会笑,会恶作剧,会生气,也会伤感,他的情感是丰富而真实的,比起某些只会在脸上挂起一个虚伪面具的人要好得太多,这样看起来,不知道谁是人,而谁又是鬼呢?
“…無生。”许晃闭着眼窝在無生的膝上,伸手去摸索他那冰凉而又光滑的长发。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对人坏需要理由,对人好还需要理由么?”
他想了想,仿佛很久以前应该是这么个道理。“那…如果我说,我可能喜欢上你了,你会怎么说?”
“……我是鬼。”
“那又如何?”
“人鬼殊途。”
许晃嘲讽的低笑一声,睁开眼,望向那隐忍的脸庞。“我本以为你不会在乎这种偏见。”
“不是偏见,这只是现实,现实都是残酷的。”
“那如果我刚才死了,我和你就能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無生那翻飞如凤尾的长眉蓦然拧紧,许久,才放开了咬得死紧的牙。“也不能,你会马上转生,而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许晃静静的望着他,却忽然绽开一个浅浅的笑,“留在这里等待下一个许家的人来?”他攀上無生的脖颈,切切低语:“那我还是活着的好,我才不把你让给别人。”
那具身躯猛地一颤,末了,紧紧回抱住他。
那一天,许晃想的是无论自己曾经从白那里听到什么,无论他以后再从任何人那里听到什么,他要与無生在一起的心是不会变的,哪怕他是一只来路不明的鬼,哪怕他身上还有太多谜团未解,那又如何?就算——自己是疯了吧。人鬼殊途,前途未卜,那就让那一切统统见鬼去吧,只有眼前的这一分一秒才是最重,其他什么都是虚空。
不知道许晃那天在水库的壮举是怎么传出风声去的,一时间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巴巴的赶来探望,不过又碍于不能随意进许家老宅的规定,许晃不得已只能搬把椅子坐在大门口接受众人的“朝见”,两日过去,不光之前受的湿气未消,连带着又受了风,终于还是小小的闹了一场感冒。
村长终于发了威,大家伙儿这才不情不愿的散去,可算是还给许晃一个好好休息的机会。只不过等到他完全康复已经是又四五天的事了,许晃心里还惦记着学里的课,只等一好就马上准备重新开课的事。他又听说这些天里偶尔是柳桃儿带着孩子们上课,便想先去她家里问问进度,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课程。
没想到一到柳桃儿家,好些大姑娘小媳妇正围坐在她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说悄悄话儿,一见许晃来了,一个个不知怎么的又讷讷的红了脸,不肯再说一个字,倒把许晃也弄得不好意思起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哧的一声又捂着嘴嘻嘻笑起来,许晃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去,只见对面那些女的一下子拥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就把许晃给“绑架”进了屋里。
许晃不明就里的被她们推倒在炕上,然后一群人又围在他跟前嘻笑起来,你推我我推你,就是谁也不肯说话。许晃被她们笑得心里发毛,心想难不成待在这桃园里的女人都得变得跟王婶儿一样?看这情况,又不像是什么艳遇啊?虽说眼前这些个姑娘媳妇都算是村里长得比较标致的,退一万步说,万一真出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她们老子男人还不把自己打死啊?
不行不行,这事太危险。许晃忙站起身来托故要出去,这时终于有个年轻媳妇说了一句:“嗳呀,就请他给咱们拿个主意嘛,小少爷又不是外人儿~”
许晃忙死命摆手,“别别,我就是一外人,千万别拿我当内人!”
女人们哗地一笑,终于说道:“我们就是有个事儿想求小少爷。”
“什么事?”许晃一听就要坏事,可看这架势,他要不解决了这事绝对出不去这个门。
“这个吧…”大家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都做梦了。”
许晃忙说,“梦的事儿找刘诸葛,我不懂!”
“嗳呀,这事咋好问大男人!”
“我也是男的好不?!”
“嗳呀,你是城里人,不一样!”
这回许晃也没辙了,心想难道城里人就有男女以外的性别了?“行吧,你们说说看。”
“…我梦见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卦 青衣女子
一语既出,其他人也纷纷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也梦见了!”“俺也是!”“我梦见那男的可俊了…”
许晃被她们嚷嚷的头疼,怎么着,这春梦还有集体发的不成?
“小少爷,你给俺们解解呗?”
“哎呀,我就说这个解梦得找刘诸葛…”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刚才问他的那个媳妇迫不及待的自己接道:“是不是要生男娃了?”
另一个姑娘马上啐了她一口,“你别混说,我跟菊英柳桃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哪儿来的娃!”
许晃看向柳桃儿,“你也做梦了?”
柳桃儿红着脸点点头,小声道:“而且我们梦见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哦对对!”旁边人也赶紧附和道,“我梦见那小伙儿带着个墨镜,牙特白,笑起来老俊了~”“我梦里的帅哥戴着耳钉,嗳呀老新潮了!”“我梦里的男人老是在我身上乱闻,说我可香,可讨厌~”“有什么的呀,他给我念情诗,还偷亲我呢…”一个小媳妇红着脸说了这么一句,登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地一下都炸开了,一窝蜂的笑着逃了出去,在场的就只剩下了柳桃儿一个。
这下许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这个…”他支吾了半天,挠挠头干笑道:“我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
柳桃儿也很是不知所措,低头揉搓着衣角,小声嗫嚅了一句:“许晃哥你可千万别告诉人去…”
许晃马上拍着胸脯打包票:“肯定不会,你放心吧。”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又问:“你梦里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噢,你要是不方便不说也没事。”
“…其实也没啥,我、我也没看清他长啥样子,他就是老乱摸我…”
“啊?!”
“我、我不乐意,他也没勉强我。”
“哦。”
“别的呢?”
“还有…”柳桃儿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梦里的人都会念一首古诗。”
“古诗?”如今的许晃听见这两字倒有些兴奋,这两天他因为备课的关系,特意让無生教了他一些古诗词,虽然根本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状态,可他还挺洋洋得意,颇有种自己也是文化人的感觉了。“哦,你还记得是什么古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