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亦也不以为杵,听话的起身出门去找工具,走出407室前他丢下了一句似乎只能当作是自言自语的话:“一个格外谨慎格外纤弱的美少年!”
是的,邢亦对于苏恪的评价多了一个定语,谨慎。
虽然刚才的对话足够幼稚,也足够天真,像足了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口吻,邢亦却不相信苏恪是在真的在威胁他,以他对他的认知,真正苏恪想要杀他的话,绝不会说出来。
因此这些还是只能归结于微微的、狡黠的试探。
说实在的,以邢亦的智商,早在苏恪脱口那句威胁……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这其实只是试探的,而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让他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些老了。
于是,自己的确是在奔向“大叔”这么一个内涵深沉的人生阶段么?
邢亦得意地吹起了口哨,眼中却掠过了一层幽暗——究竟是怎样的原因,竟然让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谨慎如斯?
再想起他是这一栋楼里唯一的存在,难以抑制的愤怒几乎要涌出他的胸膛。
这些自然不是苏恪所能知道的了,确切的说,此刻的他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
美少年……这个词的杀伤力太大了,饶是冷静如他也被震的够呛。
不一时,隔壁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苏恪这才回过神来,纳闷地挑眉:这就开始了?
而只是短短三秒,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又过了几秒,那个声音出现在了隔壁的隔壁。
他究竟在干嘛?
这次由不得苏恪不好奇了,他紧着几步走出了家门,探身一看,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的大门已然洞开,邢亦正拿着一根金属条状的东西在捣鼓着第三扇门,再下一秒,门开了。
所以,他这其实是赚了?
以一个阳台的代价换一个可以说话的同伴,且是一个开锁能手的同伴,这笔生意看上去他似乎大赚特赚!
苏恪面无表情地重重关上了自己的大门,良久,他又把门打开,将一个写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慎重地挂在了门把手上。
盗贼,最是让人痛恨的角色,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轻轻地递出一刀收割掉你的生命……身体相较而言比较脆弱的职业诸如魔法师、牧师、精灵这类,哪个不恨盗贼,不惧怕盗贼?
更不用说前世他就死于盗贼之手!
总算苏恪在这个世界活的时间不算太短,理智告诉他在这个星际时代并没有盗贼这种职业存在,有的只是惯会撬门溜锁的小偷,所以他才最终压制住了身体里拼命叫嚣的复仇欲望,没有冲动地跑出去把这个不期而来的伙伴大卸八块。
这会儿他倒也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用上纸巾这么奢侈的东西了。
——底层出身的苏恪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含金量相当高的职业叫做机械师,他们对于锁的了解度不知道比小偷还要高了多少倍。
等苏恪到点去给空气净化合成器换太阳集能器的时候,整栋楼的住户大门都已经被邢亦打开,所以他不费什么力气就从一楼换了一台太阳集能器出来,至于邢亦,从四楼到一楼都没有听到一丝声音发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必已经找了个房间休息了吧。
不过这一点正中苏恪下怀,短期内他都不希望再看到他。
苏恪又找了几台食物合成器和净水提取器出来分别为他们接上能源,然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一夜当中苏恪下了三次楼为空气净化合成器更换能源设备,第二天清晨,苏恪准时地睁开了双眼准备第四次去换,却没有听到自己定的以防万一睡过头的闹钟响。
绝不会是自己忘记了定闹钟,苏恪死死地盯着闹钟看了一分钟,面色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那个该死的盗贼!
不,小偷!
竟然试图用挂“谢绝打扰”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做法来阻挡一个小偷,果然自己是太天真了么!
又及,他知不知道万一他睡过头了没能及时为空气净化合成器更换能源他们两个都会死!
苏恪愤愤地翻身下床,来不及去找邢亦算账,先去给空气净化合成器换太阳集能器。
及至走到楼门口,他却呆住了。
空气净化合成器沉默地工作着,十几二十条颜色各异的能源线,取代了其固有的那条能源线以一种有条不紊的姿态从空气净化合成器的终端蔓延开来,视力可及处进了101室、102室等一楼的住户之内,其它的则在天花板上伸展着,娓娓的进入了二楼。
苏恪又不可置信地爬上了二楼,果然,那些线又纷纷进入了二楼的住户之内,最后还有一根孤独且优雅的爬向了三楼……
所以,空气净化合成器的能源供应问题已经被解决了吗,自己再不用每隔一个多小时就去更换一台太阳集能器为之供能了吗?
所以,自己闹钟被关只是那个人不想它吵着自己的睡眠?
苏恪内心一时纷乱,迷茫地看着那些之前因为太过匆匆而被忽略了的线像舞者一样在天花板上纵横蔓延,那种对于盗贼的迁怒,对于小偷的鄙视悄悄的被一个叫做温暖的名词所侵蚀,更有一种由衷的类似于对艺术的惊叹难以抑制地在胸膛深处绽放。
能将能源线铺得如此迅速且漂亮,那个简陋的阳台究竟给他换来了怎样一个人?
苏恪非常确定,这一切只发生在他最后一次进入睡眠的100分钟之内!
“你都已经起来了吗?”
略显慵懒却似乎不带一丝疲惫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苏恪抬起头从楼梯的间隙里看向从三楼慢慢往下走的邢亦。
狭窄的楼梯缝里,邢亦的五官并不明显,可以看出的只是他昨天那身太空服已经被换下,此刻身上穿着的竟是一身他往日里看惯的矿工服。
不是露天作业时层层叠叠包裹的那种工作服,而是那种厚厚的简陋的放野战军制服的军绿色上衣与裤子。据说,在MZ13号星球空气劣化完全劣化之前这还是矿工标配的工作服,在空气劣化后无法再使用才当成一种福利发了下来。
无疑,这只是底层人士,甚至只有矿工家庭里才会有的东西,应该是邢亦在寻找可用的能源线的时候从哪家顺手牵羊牵来的。
苏恪并不打算对他这种行为发出怎样的谴责,事实上,他已经将这栋楼里所有的资源都当成了他们的私有财产,而太空服毕竟只属于太空或条件恶劣的室外,在室内也一直穿着,未免太过奇怪。
苏恪只惊异,这样简陋的服装竟然也被邢亦穿出了气势,尤其是他慢慢往下摇的姿势简直可以称得上散漫。
一直到邢亦已经走到了面前苏恪才想起来回答说:“是。”
“真是一个自律的好少年啊!”
邢亦吹了声口哨,口气中听不出到底是赞叹还是讥讽,突然侵上苏恪头顶的大手却透露出几分温存。
或许是贪念这份温暖,又或者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苏恪本能想躲,最后却生生的忍住了。
修长的手指穿过他软软的碎发,在头皮上只蹭了一蹭就缩了回去,因为之前震撼与感动的余温竟让苏恪产生了一种浅尝即止般的遗憾与微微的不满。
而只下一秒,这种感动就被邢亦自己亲手打碎了。
“正好,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邢亦无辜又无赖地瞪着他那双原本细长的双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或者,这又是一只只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变态却连最简单的生活自理都做不到的怪胎?
苏恪看了看邢亦只到小腿处的裤脚,想起了前世自己的老师——贝特圣魔导师。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贝特老师已经完全放弃了修为而投身于无穷无尽的魔法实验当中,苏恪也是那个时候成为贝特老师的弟子的。在老师的实验室里他学了无数关于魔法的知识,做的更多的事却是照顾老师,免得他常常踩着自己的魔法袍,又或者穿的魔法袍太短,而让他的小腿受凉,其它诸如忘记吃饭,忘记清洁,又或做的饭完全不能吃之类的事情简直不胜枚举。
想到这些,苏恪的嘴角不由带上一丝近乎宠溺的笑容,又有一丝欣慰,还有一丝惆怅。
欣慰的是,自己的死亡应该能够给予老师足够的警醒了,那个盗贼应该再没有机会对老师下手,要知道,就算风烛残年,可贝特老师也还是一个圣魔导师。
惆怅的是,没有了他之后,贝特老师的日常生活会不会变得一团糟呢?
这些问题每每被他想起却每每没有答案,其实也并不需要答案,仅仅是一种怀念而已。
苏恪迈着轻松愉快的步子上楼去给邢亦张罗早饭,丝毫不觉,自己那一抹笑容是何等的让人惊艳!
邢亦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狭窄的缝隙里,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拼命地在心底里唾弃自己:太禽兽了!
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对年纪这样小的少年产生反应,嗯,这一切应该归结于那个笑容实在不像是属于一个少年的吧,唔,它应该属于……人丨妻……这样一种角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