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连穹,剩下的这一切,就要靠你自己去发现了,我从那海妖口中获知的,不过是整个阴谋的冰山一角,需要你的部分加以整合验证。」
「所以你来找我,打算像抓住海妖一样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逼我说出你所谓的阴谋的全部?」
如果这是他全部的打算,恐怕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整个酒馆早已布下了猎魔人的天罗地网,看了眼角落的侍应生,我开始衡量带着这个孩子脱逃的可能性。
「不,连穹,我说过,剩下的一切,要靠你自己去发现,我不打算逼你,身为血族,你独自度过了漫长的千年,那段记忆再深刻,也盖不过千年的光阴,但是我,但是我……」
「连穹,你会记起来的。」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深深了看了我一眼,转身推开了酒馆的大门,走了出去。
被留下的我与小小的侍应生面面相觑。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没察觉到这家伙是个猎魔人。」我向那孩子道歉,恐怕他们不得不转眼阵地了。
小小的侍应生幽怨的点了点头,碍于我是血族族长的同伴,不敢对我发火,低着头走爬上木楼梯,去告知他的同伴必须搬走的不幸消息。
带着闯祸的心情回到家,见到的依然是瑞那张万年的冰山脸,他正拎着两包血袋,不客气的砸到我怀里,面无表情的示意我进食。
吸完血,从头到尾的回想了一遍今天的遭遇,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并不适合告知一直叫我远离猎魔人的瑞。
有事不说,憋在心里又很郁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翻阅医学要闻的瑞,我拿起搁在一遍的影响仪的头盔戴上,继续我醉生梦死的游戏时间。
三十年的光阴转瞬过去,人类的科技一日千里,其中最为伟大的一项,便是影像技术的飞速发展。
一开始立体投影的全息影像,借助的依然还是视听的感官反射,到后来影像仪的发明,影像技术,几乎已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器,所有的视听感觉,都能在脑子得到清晰的重现,原理说起来,倒也并不复杂。
毕竟人类所见所闻所有的感觉,都不过是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引发的五感,在脑部形成的信息,才会有看到画面,听到声音,闻到味道,觉察到冷热疼痛和欢愉。
最新发明的影像仪,便是通过刺激脑中的某些回路,直接在脑中将画面清晰成像,将音波还原成声,这样不需要眼睛和耳朵,便能看见大千世界,听到万籁之声。
网络游戏也不用再对着电脑屏幕隔靴搔痒,玩家们可以根据设定的角色,透过相连的影像仪,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到虚拟的世界中,一枕黄粱。
颓废懒惰如我,自然是对这种足不出户,就能玩遍天下的伟大发明,打从心底就充满了热爱,天天头戴影像仪,呆坐不动,神情千变万化,犹如疯魔。
「我说连穹,你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肩周炎,腰肌劳损,四肢麻木之类的病症真的一次都没来拜访过你吗?」
跟着莫里进来的风无痕好奇的踢了踢瘫在沙发上毫无坐相的我,露出了身为医者的好奇心。
毕竟近年来不少人类由于沉迷新型的网瘾,以上病症可是常年见诸于医学杂志,连坐着不动都会生病,人类躯体之脆弱,可见一斑。
「这就是加入血族的好处啦!无痕你真不考虑一下吗?」风美女乌黑的发际早已掺杂了几许银丝,莫里看着他的目光,却于他们初相识之时并无二致。
「不考虑,老死也好过变作没血没泪没出息的僵尸存活千年。」风无痕撇撇嘴,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被她小姐鄙视了近三十年的我脸皮早已厚如铜墙,淡定的无视掉那鄙视中带着同情的目光,继续玩我的网游。
瑞就坐在我的旁边,基于和莫里的交情,同样充耳不闻的忽略掉风无痕对于的血族的冷嘲热讽。
他翻着风大小姐带过来的,他们家世代相传,经由通灵族人的沟通而得来的,真正第一手的《本草纲目》。
「不少草药的原始植株已经灭绝了几百年,无法对照那些方剂的有效性。」看瑞对着某株药草的图案皱起了眉,风美女还是心有戚戚焉,
「没事的,无痕,那班子疯狂的人类科学家最近热衷于研究粒子的时空穿梭,也许没多久就能发明时空光机回到几百年前,去找那些灭绝的药草。」水晶岩城论坛
爱妻如命的莫里拍着胸口,打着毫不靠谱的包票,安慰着满脸遗憾的风大小姐。
「时光机发明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吧!毕竟所谓的祖父悖论,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提出合理的解答。」风无痕摇了摇头,显然并不相信。
这对夫妻就这么窝在我们家的环形沙发上另一头,自顾自相亲相爱的聊着天,远远看着年龄差距仿佛一对母子,没准再过几十年就变成祖孙,感情却始终都很好。
瑞看书向来专注,耳边聒噪的闲聊声于他来说大约跟风吹竹叶,雨打残荷并无多大的区别。
可惜沉浸在网游中的我,却没他这般的好定力。
想想漫天纷飞的浅粉花瓣中,雾般雪白的樱花花魂在周身飘过,回眸凝望的眼神,依旧含着花瓣凋零前的淡淡哀伤。
在这无声的美景中,缓步而过,耳边的伴奏,却不是凄迷哀怨的琴音,而是关于灭绝的植物与时光机之类的聊天声……
看来这对夫妻不在我们家聊到吃晚饭,是不会回去的了。
无奈的伸手摘下「影像仪」放到茶几上,刚一起身,就见一双保养良好的纤纤玉手迅速的伸过来,抢走「影像仪」带在了头上。
「哎呀,我可是垂涎这款叫『樱之坞』的网游很久了啊!每次都被表哥以玩物丧志为由,掐了家中的网络信号,不给我玩,今天总算是给我玩到了!」
戴上头盔状『影像仪』的风美女心满意足的吐出了一口气,同样的摊在沙发上,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惊叹,神情何止千变万化,简直比疯魔更疯魔。
被她抢走了游戏工具的我暂时无事可做,今天的遭遇便再度的浮上了脑海。
奥南所说的,除了洛笛的那段记忆之外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
忍耐着向瑞发问的冲动,我努力的回想着脑中所有的记忆碎片,刚才在酒馆之时,匆匆拼凑出的,只是整个完整的脉络。
在此之外,还有很多与这条脉络不相关的碎片,那些重复的,细小的碎片。
是什么呢?那些凌乱的细节,似乎依然与洛笛相关,又似乎不是,仿佛无尽重复着同一件事,却被掩盖的模糊不清。
于是接下去的好几个月,我都被这些模糊的碎片困扰着,试图拼凑出整件事的原貌。
其间奥南来看过我无数次,对我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想起来报以深切鄙视的目光。
但我们慢慢的熟悉了起来,那段千年前的往事多少还是影响到了我,对着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生活中的猎魔人,我并没有太多的排斥。
瑞渐渐的也知道了,我与猎魔人奥南的相识,劝阻了几次无效后,他竟然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往来。
这也太奇怪的了,要知道猎魔人可是我们的死敌,我与这个死敌混熟就算了,好歹我们是前世的情人。
但是瑞,他怎么可能不加以阻止?
难道同居了几百年,他终于厌倦懒惰不思进取的我,打算把我扫地出门了?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这奇怪的状况纠结了我好几天,某天,我终于忍耐不住,跟奥南说起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说,我们之间的所有的一切,你都没有和瑞医生说起过,但是你现在,却跟我说起了,你跟瑞医生之前的问题?」
他看起来无比的高兴,颇有冲过来亲我一口的打算,害我再度冒出鸡皮疙瘩之余,非常小心的与此人拉开安全的距离。
也许就是有着这样热情的个性,才会感染到冷漠孤僻的洛笛。
毕竟人类总是会被与自己不同的人吸引,就算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缘也一样。
这种强烈的吸引力,即使过了千年,依然保留着热力,明明知道这是个危险的猎魔人,我却依然不由自主的再度与他熟悉。
「连穹,不要太过担心,你没发现,你最近做的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了吗?」
被他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这几天早上醒来,经常伴随着剧烈的头疼,脑中像是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着,意图撕破阻碍。
「别抵抗,连穹,时候快到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是这样吗?好吧!突然觉得很困很困,不跟你聊了,我决定顺其自然,先好好睡一觉。」
「喂喂喂,大白天的你困什么?再陪我聊一会儿啊!」奥南很是恋恋不舍的在影像电话那头咆哮,「有大事发生,明天过后,也许你就没机会看到我了。」
「什么大事?」我努力的维持清醒,他罕见的收起了玩笑,说话的声音很是严肃,像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但是血族日眠夜起的生物钟是顽强的,我终于没有抵挡住拿顽强的睡意,倒在沙发上,睡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