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的把那可恶的人类送到他的办公室,取他所谓的「急件」,再带着他瞬移回到公司,我心中的郁闷,真的不只是一点点。
进门前,那混蛋格外友好的拍了拍我的肩头,「谢谢啦!日行一善,『上帝』会保佑你的。」
「……」我终于了解到莫里时常挂在嘴边的虎落平阳的滋味,你个死人类,下次就不要栽在我手上。
墙上的时针正指向八点半,险些迟到,好在里头忙碌的人群对于我的出现也仅仅是淡漠的看了一眼,立刻视线转开各忙各的。
我只好先去老板办公室打招呼,不一会儿,老板大人就领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一为我介绍未来的同事,旁边就跟着那个把我当出租车用的混蛋死人类。
对每个人微笑点头,介绍自己的名字后,老板开口:「小连,你先慢慢的熟悉业务,从跑客户开始,年轻人要多锻炼。」
我正奇怪着死人类怎么会跟着一起出来,神色间便有些心不在焉,没留意老板是在叫我,毕竟千百年来这么称呼我的人,他是第一个。
老板见我没反应,又提高声音叫了一次我的名字,「连穹。」见我转头,他又语气放缓:「大家都是这么一步步开始的,好好努力。」
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板在门边宣布,「中午我请大家吃饭,顺便介绍新入股的股东,秦先生。」
死人类对我眨了一下眼,便开始和周围的同事一一握手寒暄起来。
第一天上班并没有什么事情,对着电脑,浑浑噩噩的混到吃饭时间,全公司的人开车的开车,搭车的搭车,浩浩荡荡一同出门蹭饭。
到了附近的酒店后,和老板熟的几个兴致勃勃的一同去点菜,剩下的也往包厢而去。
我不想再次和大堆食物待在狭小空间里煎熬,便独自一人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静静的看着我中意的食物。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素面朝天,有着白皙的脖子,相信牙齿扣到动脉时,不会有难闻难吃的脂粉味道。
海鲜水柜边,死人类大概对老板说了句「对菜没意见」之类的话,便从点菜人群中出来,走到我旁边坐下,忽然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条有趣的食物链。」
见我沉默不语,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询问的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摇摇头,他便点了烟开始吞云吐雾。
没多久,就有服务员走上前来阻止:「先生,这里是不能吸烟的。」
死人类闻言,按熄半截烟头,起身招呼我,「还不一起去?」
原来老板和他的亲信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完了菜,走了过来。
老板见死人类和我走在一起,便热情的招呼我:「小连和秦先生认识啊,不早说,等下坐到我旁边来。」
此言一出,老板亲信们的怨恨目光顿时毒箭般纷纷飞来。
死人类不忘火伤浇油,「是啊,是啊,我跟小连是好朋友,今天竟然有机会成为同事,实在是令人惊喜的意外。」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就送他回去拿了一趟文件,就成了好朋友,这人类的朋友也未免太容易交上了吧!
老板见死人类语气亲昵,笑得愈加欢畅,自顾自走在我和死人类旁边:「小连也不提,我也就没留意。」
「他就是这个木头个性。」死人类继续陷我于不义,「向来有什么不开心都埋在心里。」
老板讨好的对死人类陪笑:「这,新人多点磨难是有的,不过秦先生也知道,我们公司向来是环境宽松的。」
看这情势,这个叫秦裴冬家伙当真来头不小,连老板也低声下气。
一同走进包厢,大把人挤在一起,我的獠牙蠢蠢欲动,不由的暗自埋怨瑞,说什么要尽量合群,等下穿帮露馅了,只怕那些人类逃都来不及。
死人类坐在老板旁边,拉着我在他右手边坐下,微笑的对老板解释说跟我坐的近点,方便聊聊,老板也就不勉强我坐他旁边。
包厢的空间不大,一圈食物围着我,令我十分郁闷,不知道此刻托病先行离去会不会有问题,但未来这样的聚餐场面不会少,我不可能每次都这么不出席或中途离去。
工作真是件辛苦的事,像人类一样生活,殊为不易,或许晚些在席间辞职算了,我有点自暴自弃。
「你本来就不是人了,我以为你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瑞昨晚的话猛然闪现脑海,不知道为什么,辞职的念头突然变得不那么强烈起来。
瑞可以在医院中自在生存,我怎么就不能坚持下去,这样贸然放弃,不正是向他证明了我的无能?
这念头以我本身的个性是不应该会产生的,我向来得过且过,能混就混,哪里来的这样的坚持,一时间我自己也十分诧异这股子坚持下去的顽固。
正在发呆,冷菜已先一步摆上桌来,老板民主的挨个询问喝什么酒,问到我,我不假思索的答他红酒。
死人类在一边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的喃喃自语:「吸血鬼本性。」
看着酒杯里盛满的红色液体,我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好像许久之前,我对葡萄酒就有种莫名的依赖感,但脑海中,却分明没有关于任何喝酒的记忆。
这种感觉十分古怪,好像是前世的记忆没有场景和画面出来,却隐约的,对着某种东西有着似曾相识感。
所有的人都酒杯倒满,老板起身祝酒,我跟着站起来,高脚杯杯子轻碰两下玻璃桌台,然后一饮而尽。
红酒滑下咽喉,熟悉的,安心的感觉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捕捉这感觉,我已经连人带椅子的摔在地上。
先前送菜的服务生走了出去,换了另一个进来,那新进来的服务生,脖子上挂的银制十字架在立领中若隐若现。
满桌窃笑声中,只有死人类忍住笑,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十字架并不致命,只是身为血族,看到它就跟普通人遇到尸体一样,冷不丁的撞见,总是会大惊失色的。
我看了死人类一眼,他似乎对那个服务生戴着的十字架毫无所觉,这也正常,他是人类,自然对那东西自然没反应,我深吸了一口气,坐稳后对同事和老板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可怕的服务生拿着大汤勺,殷勤的走过来,在每个人的碗里盛汤,一步一步,逼近我的面前。
我尽力的不把注意力放到她带着的十字架上,虔诚的看着那碗汤,这一看不打紧,只觉得全身控制不住的作呕感,这汤里必定放了大蒜。
「怎么了?」死人类似乎察觉我的异状,轻声询问我。
我不想让他察觉我的不适,虽然血族的弱点被渲染的举世皆知,但毕竟未有谁出来亲口证实,只好忍住恶心感,对他摇了摇头。
见我不语,死人类低头喝了口汤,忽然有所察觉的对老板开口:「不好意思,我临时想起有些事急需处理,要先行离去。」
老板对死人类似乎颇为忌惮,他这样公然不给面子的在专程为他举行的午宴中离开,也只是笑着说:「秦先生事忙,我们吃自己的,大家不必须拘束。」
「小连在国外待的久,外语不错,我想借他帮下手。」死人类又借口把我叫走,不知道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单独拿我开刀。
「小连从国外回来的啊?」老板笑得和蔼,「也不提一下,你这孩子,去吧去吧。」对我挥挥手。
我就这样被死人类一路从酒店拖了出来,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因为是中午吃饭时间,停车场里车子寥寥,不见半个人影,空旷诺大的一个水泥地被白线切分成一块一块,像是恐怖片里的凶杀现场。
大概是长久与阳光隔绝,车库里阴暗冰冷,顶上零零落落的白炽日光灯发出惨淡的光。
我的脑海里掠过了无数地下车库谋杀的电影场景,死人类的手伸进了衣袋,估计待会儿会掏出一把手枪,子弹一定是银制的。
车库出口处风一阵紧过一阵,呜呜的吹着,连一向习惯了黑暗阴冷环境的我也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寒意。
死人类的手已经从衣袋里伸出来了,看得到他的指关节扭曲着,完全是握着什么东西的状态。
「……」结果等了半天,跟着他的右手一同出来的只是一块白手帕。
虚惊一场,我有点惭愧,掩饰的咳嗽一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国外住过?」
「这还不容易,你的国语中夹杂着浓重的英伦口音,我在英国待过一阵子,自然听得出来。」死人类满脸嫌恶,「哪,手帕借你,你不用跟着我了,直接瞬移去洗手间吐吧!」
我傻傻的看着他,这戏现在唱得是哪出?
呆愣中就见死人类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抱怨道:「真麻烦,那我送你去好了。」
他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吸血鬼真是越来越衰弱,连去个厕所都要人帮助,落后到连酒店卫生间都找不到。」
说得好象我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我忍住吐血的冲动,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吐了。」
然后想起他话里的问题,「去洗手间就去洗手间好了,你一路拖着我到地下车库干什么?」
死人类用看白痴的眼光盯着我:「我不拉着你到没人的地下车库,万一你大庭广众之下「咻」得一声不见,被监视器拍下来,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