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你还没听明白娘的意思吗,娘的病是治不好的,你与其将这些钱花在我身上,还不如攒着留下给你傍身。”
“娘,你要是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我就是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沈安对沈家娘子道,她出生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要是母亲也去了,她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安哥儿,你和虎子。”沈家娘子,就是沈母,沉默了许久后问道。
“娘,虎子哥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沈安利落地打断了她母亲的话。
这些年,沈母没少动让沈安恢复女儿身嫁人的心思。
只是当初她们母女为了活命欺骗了村长和宗族之人,现在根本反悔不得。
混淆子嗣血脉,在哪里都是大罪。何况他们还因此继承了沈文的家产,尽管已经败落的差不多了。但要是沈安女儿家的身份一曝光,就算族老可怜他们孤女寡母的,不处置她们,沈文的二叔也绝对会生吞活剥了她们。
更重要的是,沈安曾以男儿身在外行走,恢复女身,名声必定有损,在婚事上也会受到拿捏。这样就和沈母的初衷相悖了,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她的嘴一直都闭得牢牢的,没有露出一丝端倪,心中却常常自苦。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死局。不管怎么做,沈安都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女子一样相看夫家,嫁人生子。
她们母女只能这样苟且偷安下去。
“娘,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相比较女子,沈安更喜欢做一个男子,女子受到的束缚太多了,不像男子这般自在,只是相应的同自由一同而来的,还有身为男子的责任。
沈安并不畏惧这些,相反的,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不依靠任何人,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些年的经历让沈安明白,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人只能靠自己。
“那你老了怎么办。买个丫头或者小厮回来都好,给自己找个伴儿吧,安儿。”沈母放软了声音,祈求道。她实在是不忍心沈安孤零零地一个人过一辈子。
“娘,我是女儿身的事情不可再让第四个人知道。授人以柄等同于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沈安道,古人都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沈安是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女儿身的事情来掣肘她的。
人心多变,如他们家这般破败飘摇的情况,更是不能轻信其他人。
“娘,咱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这命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咱们何苦再拉一个人进入这泥潭来。或许买一个丫头回来,她十年二十年可以可以不怪咱们,那一辈子呢,你如何让她不生怨怼之心,不恨咱们呢。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咱们经不起变故了。”
“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气死我呀。”沈家娘子捂着胸口哀嚎道。
“娘,你别动怒,大夫说你要静心养着,怒急攻心容易犯病昏厥。”沈安急忙上前扶沈母回房。
沈母患有哮喘,当年月子没有做好落下了病根儿,这些年养育沈安操劳,累出的病。
“安哥儿,你怎么没精神啊,昨天没有休息好?”第二天沈安跟着孙虎去打鱼的时候心事重重的,孙虎见状询问道。
“没事儿,虎子哥,我娘又在逼我娶亲了。”沈安苦笑。
“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蹉跎个几年亲事就更不好找了,婶子这是担心你呢,你自己怎么就不上心呢。”孙虎恨铁不成钢地道。
时下人们早婚,一般就是在十四五岁的年纪成家,贫苦人家顶多晚上一两年,除了家中实在揭不开锅的,不会超过十八岁。
孙虎今年十九,因守了三年的母孝才拖延到这个时候,前些日子和村中一个叫翠娘的姑娘互许了终身,秋天的时候就要迎娶新人过门。
“虎子哥,你也知道我家如今这情况,好人家的姑娘哪里看得上。再有,那些小姑娘娇滴滴的,我也喜欢不起来,我是真的不想成亲。”沈安无奈地道,年纪越来越大,关于亲事的这个坎儿真是越来越难过啊。经常有人询问,倒不是人家有姊妹女儿要嫁给他,只是邻居村人之间的平常的关心,就让沈安不得不绞尽脑汁去解释。
沈安家的情况,孙虎当然知道。
沈安为了给她娘治病,将家业给散了差不多,为此甚至连书都读不上了,也不见丝毫怨怼,对她娘更是孝顺至极,有好东西都先孝顺给沈娘子,没有钱给她娘买药就来学打鱼给赚药资,沈安这般人品人物,孙虎心中敬佩,愿意帮上他一把,带着他学习打鱼捕鱼的本领。
沈家穷困,但是这不代表沈安找不到媳妇儿,周围村落不如沈家的人并不在少数。沈安还上过学堂,有心的话,总能找到一个不嫌弃她家贫的好姑娘的。
所以沈安的话的重点应该是她自己所说的,不喜欢女人?
孙虎脑补了许多,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安哥儿,你不会有那、种、嗜、好、吧。”孙虎难为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什么?
哪种嗜好?
沈安一脸懵怔,“虎子哥,你指的是什么。”
孙虎见沈安的表现不似作伪,安了安心。他听说泉州那一带民风开放,男子和男子在一起,还有大户人家后院女子和女子偷情的不在少数,就怕自己这个兄弟也有了那种心思。
毕竟沈家只有他这一个男丁,无论如何还是要给沈家传个香火,才能对得起沈秀才在天之灵的。
不管沈安怎么想的,只要不是这种心思就好。
至于不喜欢女孩子这种话,可能是这小子现在还没有开窍,不知道女人的好。等他开窍了,到了想女人的时候了,看不后悔死他。
孙虎已经暗搓搓等着看沈安的笑话了。
第六章
儿女情长这种事情,沈安懂事起就已经将其剔除在自己的人生之外。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生活好好经营下去。
来到碧水河边,两人划舟到达水中央。
固定好小舟,沈安熟练地向河中抛洒渔网收网。
孙虎在旁边指点着她,对她这两日的学习成果十分满意。人不怕穷不怕难,就怕遭受了一点点儿挫折后就自暴自弃的再也立不起来。
“禁渔的日子就是这两天了,今个儿是咱们最后一次打鱼,下次就要等到秋天的时候了。”孙虎道。
沈安点了点头,虽然有点遗憾,却也要遵守祖辈定下来的规矩。
碧水河两岸的村庄世世代代打鱼为生,夏天是鱼虾繁殖的季节,为了防止捕捞过度贻害子孙,每年四月二十八到七月二十的三个月的日子禁止村民再下河打鱼,给河中的鱼虾一定的时间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收了最后一网,正在收拾渔网的沈安,发现渔网上附着了一只小田螺。
沈安随手取下了小田螺,将其扔回了碧水河中。
田螺含有的泥沙多,煮菜也不好吃,处理的不干净人还会得病,故而村民们都不吃田螺,而是专门用来养鸡,将田螺敲碎了添加到鸡食儿里面,特别是在母鸡刚产蛋的时候,许多的小孩子在父母的指示下到田里挖蚯蚓挖田螺给母鸡加餐增加营养。
沈母有哮喘,家中不能养殖家禽。
沈安不至于为了这一口鸡饲料而费心将其带回家中。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心上人捧在手中的甄萝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心上人手的温度,就被这么无情地抛弃了。
甄萝都快要气死了。
沈安刚刚出现在河边的时候,甄萝小小的心脏在田螺壳中不知名的地方跳动了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等的那个人。
虽然,沈安和她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不是昂藏七尺、剑眉星目。至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更是想都不用想了,一个打鱼的想也不可能读过多少书。
甄萝关于男人的设想,都是从凡间的话本子中来的。人和妖是不同的,她总觉得身边的妖怪并不能给她正确的参考。
尽管沈安,那么普通。黝黑的面庞,瘦小的身材,还有一双粗糙的双手。但是甄萝的心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红鲤姐姐说的对,红颜枯骨,一身外在皮肉有什么好介意的。
终日混迹在美人堆中,也只喜欢看美人的甄萝,终于有了红颜枯骨朱阁荒场的觉悟。
见到沈安的这一刻,甄萝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着她回家的。
甄萝悄悄地在水下移动她那并不怎么重的壳,钻到了沈安的渔网中,又选择了一根儿较粗的网线攀附了上去。本以为能就这么被沈安带回家中,然后学着话本子里面的那只田螺一样,给沈安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然后顺利成章地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却没想到,那个人看都没看一眼,就把她给丢回水里了!
现实和终究话本子不一样。
本该非常浪漫的第一次相逢,就在沈安认不出自己命定的情缘,痴情田螺惨遭抛弃中落下帷幕。
“虎子哥,今日的收获不错,咱们该回了吧。”沈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