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闻言沉默了。
林舒柔等了很久,默默地将咬了一口的面包放下,而后站了起来。
郑念慌乱了,小孩子很敏感,她能感觉到林舒柔的不开心,连忙跳下凳子,抱着林舒柔的腿,仰着小头道:“林阿姨,你为什么哭了?”
林舒柔侧过头轻抹眼泪,如果郑家文和郑念的母亲之前有那种关系,而郑念又不肯唤她一声娘,那么她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消除芥蒂的,甚至,甚至完全有可能她郑家文就是一个混蛋。
林舒柔脑海里浮现各种画面,郑家文先是和人家好了,之后出国就狠心地将念念的母亲抛弃,导致念念的母亲含恨嫁人生下念念,这个负情薄幸的恶女人,如果她猜测的是真的,她非咬死郑家文不可。
“林阿姨,林阿姨。”郑念见林舒柔脸上的泪不止,小孩子彻底慌了,无措害怕充斥着小小的心灵。
“你当真不肯唤我一声阿娘?”林舒柔低头问道。
郑念无措地哭了。
“好了,别哭了,不想叫便不叫,咱们等郑家文回来,说个明白。”林舒柔瞧见郑念哭了,心里也不忍心,强忍着心里的疙瘩,将郑念抱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下午临近放学, 侯淑仪带着郑向彤出现在校门口来接郑向岚放学。本来杨妈说要来接, 可侯淑仪不放心, 虽然杨妈是钱经理找来的,可她骨子里就是没有安全感,接孩子的事便是再过上两三个月怕也无法真的放心让杨妈来接送。
不一会铃声响起,学生们出来纷纷跑向自己的家人。
“阿娘。”郑向岚一眼就瞧见了侯淑仪,身穿白色旗袍的阿娘在人群里很显眼,非常漂亮。
侯淑仪穿了一身白色滚蓝边的旗袍, 肩上搭着白色镶蓝色穗子的披肩,一手轻拢披肩于腹部一手牵着郑向彤的手。
侯淑仪闻声瞧见向岚,到身边时笑着问道:“怎么样,先生讲的你学起来吃力不吃力?”
“还好,先生写的很仔细也很有耐心。”郑向岚说着便瞧见出校门的郑家文。
“阿娘,是陶先生。”
侯淑仪也瞧见了, 郑家文此刻正笑着同家长打招呼,那一脸笑很纯真很仔细, 侯淑仪沉吟片刻低头在向岚耳边嘀咕两句。
郑向岚听了阿娘交代自己的话, 在郑家文往她那里走来时, 连忙上前问道:“陶先生好。”
“郑同学好。”郑家文笑着回应。
“陶先生, 我第一次来上海,可以请先生吃晚饭吗?”
郑家文闻言眨了眨眼笑道:“你请吃我吃?”
“好了,是我阿娘想请先生吃晚饭。”郑向岚无奈道出实情。
侯淑仪闻言笑着上前打招呼:“陶先生,还请赏光。”
郑家文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热情的家长,只是她实在不喜欢和学生家长同桌吃饭。
“感谢郑太太盛情相邀, 只是我今晚家中有事,实在抱歉了。”
侯淑仪心里微微失落,可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听陶先生说家中有事便道:“陶先生家住哪里,若是顺路我们可以捎先生一路,车就在那边的树旁边。”
郑家文闻言也想节省点时间便道:“我住在贝当路的一所公寓里,不知道顺不顺路?”
“顺路的陶先生,我们家也住贝当路呢。”郑向岚笑道。
“是啊,还真是巧,没准我们和陶先生还是邻居也未也可知呢。”侯淑仪抱起郑向彤,“陶先生,这边请。”
“好,多谢郑太太。”郑家文跟在侯淑仪身后上了车。
侯淑仪和两个孩子坐在后车座,郑家文坐在了副驾驶。
上了车走了一路后,郑家文掏出怀表想看看时间,发现针不走了,拿在耳边轻轻地上下晃了晃,拿下来一看针还是不走,这二手的老怀表还真是不经用,郑家文敛着眉头不语。
侯淑仪见状低头看了眼手腕处的手表,对小张道:“小张,慢慢开,不急,现在才五点五十分。”
“好的,太太。”
郑家文闻言愣了一下,疑惑地向后看去,但见那位郑太太向她礼貌一笑便将头转向窗外,笑的别有深意。
郑家文难得觉得脸儿发烫,等她发了工资一定去买一块好的怀表。不过,这郑太太也算善解人意了。
进入贝当路,侯淑仪开口问道:“陶先生,你住贝当路多少号?”
“八十七号,就在前面,那个最漂亮的洋楼对面。”郑家文指了指公寓。
侯淑仪愣住了,想起昨晚那个坐在窗台上的人。
车在洋楼门口停了下来,郑家文回头对侯淑仪道:“今天真的是太感谢郑太太了。”今天比昨天早到家半个多小时呢。
“您客气。”侯淑仪说着笑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家文愣了一下连忙也跟着下了车。
“岚岚,跟陶先生说再见。”
“陶先生,再见,我们住对门哦。”郑向岚说罢牵着妹妹的手走到门口,踮着脚按了门铃,一会杨妈就开了门,热情地将人请了进去。
郑家文料不到这么巧,看向侯淑仪笑道:“住对门确实好巧。”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要请陶先生多多关照了。”侯淑仪说罢不等郑家文反应,笑着转身进了家门。
郑家文见人进去后转身进了公寓,上了二楼打开门,瞧见一双高跟鞋,心下一喜,连忙进了屋。
当看到林舒柔的表情时,郑家文愣在门口,这是怎么了?
“舒柔,念念呢?”郑家文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在我家。”林舒柔说着将照片丢在被子上。
郑家文低头看了一眼道:“左边的那个是念念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你们俩当时笑的那么开心,你还敢跟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林舒柔站了起来,声声质问。
侯淑仪上了二楼,拿着喷壶去阳台浇花,一抬头便看见对面的窗户里那位陶先生和一女子在解释着什么,当那女子转身时,侯淑仪认出了是谁,原来她们当真是那种关系,如今回国竟同居了。
侯淑仪轻轻一叹,继续浇着花,其实能做朋友也很好,她如今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喜欢人的,况且人家身边也已有人,守着本分去做该做的事情,这才是正途。
“那个时候十五六岁,很天真的,照个相本来就是开心的事情,我不笑难道还哭不成?”郑家文解释着。
“那后面这句话呢?”林舒柔将照片翻了过来。
郑家文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昨天晚上看见的,至于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她人已经去了。”
“狡辩,你说过你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你,你敢说出国之前你们之间清清白白?”林舒柔声音大了起来。
“我敢说,我和她就清清白白的。”郑家文抬手解开长衫领子上的盘扣,她只觉得越说越热。
“你说清白就清白了?没准念念的母亲就是在出国前被你抛弃的,走投无路嫁了人生下念念,然后对你念念不忘抑郁而死。”林舒柔发挥她的想象力,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郑家文张了张嘴,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还说什么,你非要戳我的心,戳破了流血了你才肯罢休,你把我说成那样的人,我徒劳解释你会听吗?你怎么就不肯给我多几分的信任呢?”郑家文很伤心,处了这么久,她的为人林舒柔该知道才对。
林舒柔喘息着看着郑家文道:“行啊,你不说,我想有人知道你们之间的破事,你自己现在不招供,待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你仔细忖忖后果。”林舒柔拿着手提包抬脚便要走。
“你去哪儿?”郑家文站了起来拦住林舒柔。
“我去找杨徽芬问个明白,我不信她这个做师妹的会不知道她师姐的事情。”林舒柔说罢推开郑家文就走。
郑家文连忙追了出去。
“舒柔,舒柔,你冷静一点。”郑家文追出去,在街道上拦住林舒柔。
侯淑仪在二楼瞧的清楚,瞧这架势两个人好像吵架了。
林舒柔当街拦了黄包车,甩开郑家文的手就坐了上去。
“师傅,快走。”林舒柔看都不看郑家文。
“舒柔。”郑家文见状环顾四周没有瞧见黄包车,追着跑了几步无力地停了下来,就站在原地看着林舒柔所坐的面包车跑远,算了,随她去问吧,左右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林舒柔不问个底朝天她是不会罢休的。
郑家文如此一想神情落寞地往回走,林舒柔问她,她问谁去,总不会灵魂出窍去地府问问王萍娟,为什么写下那句话?
侯淑仪将花浇好,便瞧见对面郑家文回了屋,走到床边坐下往后躺去,这人,连饭都不吃了?
“阿娘,杨妈说饭好了,叫咱们下去吃呢。”郑向岚站在主卧门口喊了一句便匆匆下楼。
侯淑仪往对面又瞧了一眼,转身离开屋子。
“岚岚,阿娘盛点饭,你给对面公寓二楼左边户的陶先生送去吧。”侯淑仪将杨妈做的馄饨盛了一大碗放进提盒里交给向岚。
郑向岚提着提盒出了家门,走到二楼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