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打知道少校即将结婚,我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那个名叫毛姆的黑发士兵又说。
夏格尔朝他眨了眨眼睛,“你竟然敢爱慕总指挥官的妹妹,你死定了。”
岂知那个黑发士兵竟单膝跪在了霍兰奚脚边,仰起了一张年轻英气的脸,“少校,嫁给我。”他目光热烈,口吻认真,“您的未婚妻固然是个无瑕的美人,可您却是无双的英雄,我嗜于您的英姿,如同嗜于最甘醇的酒。”
“少校,嫁给他(给他一个机会)!”周围的士兵吹起口哨,拍手起哄,他们和自己的长官开起玩笑来没轻没重,而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霍兰奚对他们也十分纵容。
“少校,嫁给我。”毛姆跪着往前行出两步,紧紧贴住了霍兰奚的腿,嘴里还没个停地吐着昏言谵语,“我并不痴迷于同性[]爱恋,可独独对您的风采难以释怀——”
“再说蠢话就枪毙你。”霍兰奚毫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抬脚便踹向了毛姆的胸口——非常结实的一下,那家伙被踹得直咧咧,骨碌滚向一边,捧起肚子笑个不止。
一伙子年轻人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笑作了一团。身为帝国V17中队的飞行员,一个个都是王牌中的王牌,他们和总指挥官的卫队士兵截然不同,而且谁也瞧不上对方。就好比一个是象牙祭器,金贵无比又带着杀气;一个却是薄釉瓦罐,平易近人的同时也更派得上用场——卫队士兵嫌弃他们低俗粗鄙,而他们也不愿与那些成日里自诩清高的庸碌之辈为伍。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热气蒸干了身上的汗液,也一点点耗干了他们的耐性。
“回歼机上。”十分钟到了,空军少校下令返航。
这几个抛解锚缆于荒芜之境的年轻人正要登机,突然发现了一簇向着自己靠近的红色身影,像一簇羸微的火苗,却一往无前地越烧越近。
在这空无一人、四野尽是沙尘的地方,那一点点迫近的红色身影格外醒目,也格外令人心惊。
“站住!别动!”毛姆和夏格尔果断地掏出了配枪,他们俩不但视力极好,也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如果发现情况异常,几十米外就能命中目标。
可是两个年轻人谁也无法扣动扳机,因为没人能对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女孩开枪。
“救我……救救我……”
小女孩穿着一身裙摆蓬得很开的红裙,裙子已经很脏了,她自个儿也满脸血污,然而一双眼睛却漆黑明亮,又圆又大。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面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七八个身着军装的青年们走去,一面怯怯呼唤:“救救我……救救我……”
“离开这里。”小女孩的红衣无疑传递了某种似鲜血般危险的信号,霍兰奚极其冷漠地转过了身,命令自己的士兵随自己登上歼机。
“少校,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她会死的!”毛姆不忍心就此摧折一朵含蕾的花,迎了几步上前。他亲切地弓下腰,问向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小美人儿,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救我……”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猛地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袖口,“救救我……”
因为属下们都不愿离开,本来要登上歼机的霍兰奚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淡淡皱眉望着。
当年轻士兵被小女孩一把拽牢之时,才恍然意识到事有蹊跷。
从她一袭蓬起的红裙下面传来了极轻的、滴答滴答的声响,该是正在倒计时。
那个秒走动针的声音在一个细弱的“滴”声后归于了静止,一瞬间,一瞬间万籁俱寂。
在身体被爆炸的威力撕碎之前,毛姆一把没有挣脱对方的手,他全似本能地回头喊道:“少校,快离——”
“趴下——”霍兰奚的声音被一个震耳欲聋的巨响淹没了,随即连着停于身后的几架塔甘罗歼机都被迅速袭来的气浪淹没了。
小女孩被藏于裙下的炸弹瞬间扯成了碎片,血肉混着泥沙从天而降,超强的冲击力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浓烟与火舌所及之处,年轻的飞行员们无一幸免。
好像经历了漫长一个世纪,又好像不过眨眼须臾。空军少校睁开眼睛,眼前是散着焦味儿的皲裂泥土,他正面孔朝下地伏在地上。他试图动一动手臂,可根本做不到,身体已经全无知觉,连骨头被震碎的痛感都感受不到。他又尝试着抬了抬脖子,头颅上的鲜血立即就淌进了他的眼睛里,视野前方只剩血色一片。
四周寂无人声,年轻的空军士兵们横陈地上,有一两个还在抽搐挣扎,其余的都好似陷入睡寐般动亦不动。
阳光非常刺眼,像散了一地的针。霍兰奚看见了一双老旧的野地靴渐渐迫近,知道正有一个人向着自己走来。
那个男人步履沉缓,逆光而来,如同将血红的日冕戴在了头顶。及地的黑色斗篷没有掩住他的高大身材,来人头发花白,面容刚毅,一张布满凿痕的脸上嵌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瞳仁幽暗森冷,可眼形的轮廓极深极美,与空军少校的眼睛如出一辙。他低下头,注视着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军人,毫无情感的目光里竟闪过一丝一纵即逝的温情。
霍兰奚艰难移动手臂,擦了擦淌落眼睛的鲜血——不是临死前的幻觉,这个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爸……爸爸……”他对着停于身前的男人唤出一声,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35、深深眷宠(5)
“霍兰奚!”
年轻人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枕上已被泪水浸湿。空军少校才离开两天,那个旖旎香艳的梦境就被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梦给取代了,他连着两天梦见他被烈火包围,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听见屋子里传出声音,一直候于门口的三个女人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你们是谁?”
三个女人肤色各异,但却是清一色的容貌漂亮、身材火辣,穿着也尤其清凉。其中一个曾经向这年轻人开过枪,可这会儿却表现得妖娆非常,她扭动着腰肢向他凑近,嘴角挂着甜腻腻的笑容:“总指挥官说你近些日子总睡不好,让我们来帮你入眠。”
三个女人先后爬上了床,为首的那张漂亮面孔越凑越近,床上的年轻人便也顺从地向那个美人靠近。当他把脸埋入女人馨香的颈窝时,突然皱起鼻子一通乱嗅——俊巧的眉尖儿蹙得好紧,这股浓烈刺鼻的香精味儿他不喜欢。一点也不。
狼川不由又想起了方才的那个梦,想起梦里那人一身令他狂热迷恋的气味——他猜想宇宙大约就是这个味儿,幽深淡静,沁人心脾。
颊旁的泪水还未收干,狼川蔫了似的垂着脑袋,一颗心始终牵系着远方的情人,忡忡乱跳不止。可那三个美人全未察觉对方的心情,仍然摆着妖冶魅惑的姿势向他迫近,仿似一心要将这年轻人俘获于自己的裙下。
就在女人的红唇即将落到自己的唇上时,狼川忽地抬起了头,亮着一双极其慑人的金绿色眼睛,问:“你们有绳索吗?可以捆绑的那种?”
“啊哈,这块可爱的小甜饼开窍了!他想玩些刺激的。”为首的姑娘冲身后两个眨了眨眼睛,她们马上就心领神会,同样狎昵地笑了起来:“看来是的,我这就取来。”
总指挥官凑巧路过了年轻人的门外,当然,算不算“凑巧”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他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发现屋内静得出奇,似乎他期许的事情并未发生。
靳宾推门而入,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三个衣着暴露的美人被捆绑了结实扔在床上,嘴里还塞着她们那浸过香水的丝绒手帕。而本该躺在床上的家伙却蜷伏于床边,抱扶着雕花的床柱,已经自己睡了着。长睫轻颤的模样十分天真,也显得自得又寂寞。
靳宾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三个美人可谓是罗帝斯特最鼎鼎有名的交际花,多少人渴慕着一亲芳泽却总难得偿所愿,这小子居然敢如此不解风情!
他走上前将美人们身上捆绑的皮绳解开,将她们嘴里的手帕拿出,便用目光示意她们离开。自己则来到了那睡着的家伙身前,俯身将他抱上了床。
肌肉的线条开始像个军人,挺高,也挺沉。
屁股一挨上柔软的床垫,狼川就醒了过来。他看见迫于眼前的那张男人脸庞,当即惺忪睡眼睁得溜圆,扯开嗓子就要叫喊——
“别嚷!你嚷什么!”靳宾伸手堵上了狼川的嘴,结果就结结实实地被他用牙齿“招呼”了一下。
“该死!”他怒不可遏地骂出一声,可那家伙居然还面露嫌恶地吐了吐舌头,直嘟囔说:“肉是臭的,难吃,难吃死了!”
总指挥官脸色一沉,年轻人还在抱怨刚刚咬的那口皮馊肉糙,转眼已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别乱动,我送你一件礼物。”话还未完,靳宾就抬手摸上了狼川的耳朵——
轻微的一下刺痛,耳垂忽而变得沉甸甸的,似乎还沾上了些温热黏湿的液体。
“这是什么?”狼川伸手摸了摸耳朵,对方该是送给了自己一枚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