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空军少校放下色拉盆,掰了块黑面包送进嘴里。
16、十四万四千人之一(4)
这天夜晚,费里芒独自一人跑到了屋子外的游廊上,面对似锤击般的潮声,打开了自己的自由通讯器。全息显示屏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从未和异性有过亲密交往的科学家使劲咽了口唾沫,手心直冒冷汗。他和这个姑娘几个星期前就勾搭了上,本来约好了今晚在“伊甸园”里碰面,可当时他并未预见到自己会被靳宾掳来这里。
费里芒担心自己的貌不惊人会吓跑对方,所以提前背好了大段以幽默夸饰的俏皮话,像念诵祷词般结结巴巴地念了出来。亏得朦胧的夜色替他掩饰了局促,那姑娘全然没发现对方紧张得面部肌肉都在抽搐,倒始终撅着饱满性感的红唇撒娇地笑,表现得好像被他的风趣倾倒一样。
两个人聊了四十分钟左右,彼此挑逗的言辞越来越露骨,那姑娘越发表现得像只俏皮的炸辣椒,还不时嘬起嘴来与费里芒隔空亲吻。饥渴难耐的科学家认为该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于是大着胆子向对方提出要进行视频性[]爱——谁知对方立马拉下了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她说自己想要来真的,还说对这种连隔靴搔痒都谈不上的游戏毫无兴趣。然后就干脆利索地收了线。
三十好几的科学家至今还是处男,自他懂事起就觉得这个挺可耻,本以为今晚上就能找到洗雪的法子,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费里芒坐在游廊里唉声叹气,突然被身后蹿出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烁烁,即使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也知道是狼川。
他似乎有些沮丧,微微歪斜着脑袋,迎着海风坐了下来。
“别放在心上,霍兰奚那家伙就是这样。”费里芒在黑暗中摸索出几步,坐到了对方身边,以为年轻人还在为早餐时发生的事介怀,便安慰他说,“他看上去像披着铠甲般冷酷强硬,可内里却还有那么块儿柔软的地方。”停了停,他侧脸看向了身旁的年轻人,“否则他也不会带你回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狼川指了指对方手中还未收起的自由通讯器,又伸出两只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可都看见了,别唬我。
这位全人类中最优秀的科学家早已憋了一肚子委屈,一听旁人问及,索性豁开大嘴,大倒苦水。
他大致跟对方讲了讲这场艳遇的来龙去脉,接着就和开炮似的闭不上嘴了,“霍兰奚随随便便就让整个罗帝斯特最漂亮的姑娘死心塌地,为什么我连找个妞做[]爱都困难重重?就因为他是军人?就因为他长得帅?我只想对着显示屏亮出我的鸡[]鸡,她又不会因此怀孕——”
“做[]爱……”金绿色的眼睛倏然就亮了起来,年轻人似乎对这两个字很感兴趣。手肘支在膝盖上,他自己捧起了自己的脸,推挤着柔软的脸颊,眼巴巴地望着对方问,“什么是……做[]爱?”
“呃……这个……怎么说……”费里芒翻着眼睛想了想,回答说,“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产生爱情,当然没准儿两个男人之间也会有,又或者两个女人……”
狼川神态懵懂,双眼大睁,“爱情”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和“做[]爱”一样陌生,一百多年前他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一百多年的独自生活更让他忘记了这个对人类最有意义的词汇。他继续听着费里芒说,“当甜蜜的爱情降临,他们就会想把自己投身给对方,从心灵的互相倾慕到肉体的彼此拥有,他们会想彼此拥抱、抚摸、亲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搞……不是……”费里芒推了推鼻梁上的粉红镜框,试图以更美好的词句向对方解释,“他们接纳对方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彼此感受,彼此包容,最后在一种奇妙的律动中一起升华到高[]潮……”
年轻人还是一脸的迷茫不解,费里芒心里叫苦不迭,撇过头小声嘀咕:我也是个处男,哪懂这滋味有多么美妙,真要知道你去问霍兰奚好了!
岂知对方听见了他的嘀咕,不止喃喃重复起空军少校的名字,还把自己搅合进去,“霍兰奚……我和霍兰奚……”
“反正做[]爱的滋味妙不可言,你尝过一次就会明白。”闷头思索了好一会儿,科学家才又继续补充,“打个比方来说,你饿了好些日子,一见那人就垂涎三尺,疯了似的想把他咬进齿间、吞进肚子!”
这个比喻通俗易懂多了,狼川马上明白了过来,可胸口没来由的就乱腾腾跳了一阵。
他想,按照费里芒说的,也许下次自己不该张口去咬霍兰奚。他可以和他做[]爱,进入他,或者让他进入。反正听上去都是一种表达自己好感的方式。挺不赖。
年轻人脑海里很快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赤身裸体的空军少校和同样赤[]裸的自己纠缠在了一起,他们拥抱、接吻、彼此抚摸、做着所有费里芒口中所说的事情……想到这里狼川兀自笑了,白牙尽显,还把两朵可人的红晕抹在了颊边。
费里芒偷偷瞟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眼,他捂着两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笑弯了眼睛。科学家这才发现,这个自己一直视为怪物的家伙,原来笑起来确实挺好看。
意识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狼川忽然就将脸上的笑容收得一干二净,装模作样地扳起脸孔,站起了身。他冲科学家眨了眨眼睛,说,“跟我来。”
“去哪里?”费里芒挺愕然,慌张起身,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带你去做[]爱。”发音有些怪,停顿的节奏也拿捏不准,但表达的意思还算完整,“那姑娘……也许还在等你。”金绿色的眼睛亮过了满天星辉,他用渴盼的眼神给他打气,表示自己也很想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你是说去‘伊甸园’?我们两个?”费里芒刚要张口大嚷,就被回过头来的狼川结结实实瞪上一眼。那眼神凶相毕露,活脱脱像夜色中的狼,小个子男人吓得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放低了音量,“怎么去?难道走得去?”心里倒在嘀咕:这家伙怎么霸道得和霍兰奚一样?
身处前方的年轻人也不答话,带着对方走了一小段路,就停在了空军少校的飞行器前。
狼川凭着记忆按下了舱门上的六位密码,飞行器就在一声轻响中打开了门。
“我……我可不会驾驶这玩意儿!”面对这样操作复杂的飞行器,罗帝斯特最杰出的科学家也感到左支右绌,力不从心,谁知他身旁的年轻人倒一脸轻松地坐上了驾驶位置,还挑着眉,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上来!”
费里芒忐忑地坐在了狼川身旁,看见他熟稔地按下了几个操作钮,仪表盘上那一排排按钮便又一次亮了起来。红灯乱闪,闪得他蓦然心慌,掉头就想逃走。
“笨蛋。”年轻人伸手拽了对方一把,手劲挺大,捏得科学家的胳膊都咔嚓作响。
“你什么时候会开这个了?”
“上次……记住了。”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瓜,同时还朝对方瞥去了一个相当鄙视的白眼,挑衅地问,“最杰出的科学家,嗯?”
费里芒无话辩解,他能让一个人还未出生就注定了高大强壮,也能在计算机应用领域无懈可击,可他确实永远都无法驾驶着这类飞行器遨游天空。罗帝斯特最杰出的科学家吃惊地发现,身旁的年轻人居然仅凭着对空军少校上次驾驶的记忆,就学会了操控这架复杂的机器。
两个人视线向前,当然就看见了挂在前方的靳娅的相片。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对吧?”费里芒伸手摸了一把那个相框型的挂件,岂知狼川突然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把脸别向了一侧。
“你好像不太喜欢靳娅。”费里芒不解其意,挠着脸皮说,“这可真奇怪,整个罗帝斯特的男人都喜欢靳娅,她温柔漂亮,还是元首的女儿……”
年轻人鼻子里又哼哼一声,一把就扯掉了靳娅的相片,随手扔进了角落。还不待对方嚷嚷出声就循序按下七八个按钮,仪表盘上的数据显示正常,一切就位。
“Wohoho!”狼川兴奋地发出一声怪叫,便拉动操作杆,冲入空中。
飞行器刚一腾空而起,费里芒就要吐了——这家伙的驾驶风格居然比霍兰奚还狂野!空军少校虽然追求速度的极限,但也能保证飞行器如履平地般平稳,可现在手持操作杆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个醉鬼,是个疯子,是个精力旺盛的愣头青,是个无所畏惧的狂徒。飞行器横冲直撞,东突西拐,一会儿贴地飞行,一会儿原地打转;一会儿像在海面上掠食的鸥鸟一样俯冲向下,一会儿又像腾入空中的雄鹰般直线爬升,仿佛要把天空都撞出斗大的窟窿。
飞行让年轻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自由与快乐,他一面驾驶,一面大笑,嘴里模仿出狺狺犬吠的声音,又突然学着狼嚎叫了两声。
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座紧紧毗邻的高山,如同被利斧一劈为二般耸天矗立。双眼放出绿光,狼川将飞行器的速度拉至极限,对着那两山间狭仄的缝隙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