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灶里的火光,阿篱侧头看着阿青。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阿青,很难见到。
莫强求。
阿篱觉得,阿青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心情并不好,甚至有些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死了吧,这真的是今天的最后一更了,我要马上去挺尸!
感谢那些对我不离不弃的铁子们 \(⌒?⌒)/
24第23章 除夕守岁
生离别的场景,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滋味。所幸早晨的阳光很好,雪后的气温虽低,但明媚的光线实在太美好,仿佛有着能穿透一切阴暗物质的力量。
许是昨夜达成了共识,晨日里徐家父子俩的情绪还是比较平静的,如若不是分别来临的刹那,徐家儿子紧抓着老夫衣袖时的那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那场景就和平日里父亲送儿子出门上工时一般无二。
回程的路上,徐家老爹的精神头儿很好,双眼颇为有神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阿篱,弄得阿篱感觉有股小冷风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阿篱小子,我已决定回去后好好治病,磨坊那边的活计,恐怕就要搁下了。”徐家老爹悠悠地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阿篱本来有点儿低沉的脸色听闻这话瞬间亮了起来。
“咳咳咳......”徐家老爹轻轻咳了两声,伸手缓缓捶着胸口,好一小会儿气息才又平舒下来,“话说回来,阿篱小子,你的厨艺是真的不错啊,素茗师傅有你这个徒弟,这手艺是有了传人了。想想,我这取米的老手艺怕是要断喽......”
徐家老头愈说愈加难掩言语中的痛惜之意,一双老目别有所意地看看对面老老实实坐着的少年郎。
不出所料,听得徐家老爹的叹息,前一刻还在为夸赞之语而羞涩的小狐狸下一刻就因为他这话而面露同情之色。马车内闭目养神沉默不语的沈青池不露痕迹地瞄了眼两人,然后在心里轻哼了两声。
一把年纪还拐啊骗小孩子,真是老不休、小的蠢。
吃的盐比小狐狸吃的米还要多的徐家老头最终获得了胜利,阿篱允诺,待咨询过师父素茗,如果他老人家同意的话,他会跟着徐家老爹学这取米的手艺,但是,不是拜师,只是旁学。
“老爹,这取米的手艺一定会好好传承下去的!”伴随着这句真诚的许诺,小狐狸陀螺般的生活在素茗回来后正式开始了。
在医馆住了一旬左右,有效的药物治疗加上精神作用,徐家老爹的病情逐渐稳定了下来。从医院出来后,他将十二分的热情投诸在了教授小狐狸和健康保养上,以至于好好的冬天季休日里,阿篱也忙得像是从山坡上往下滚落的雪球——脚步停也停不下来。
为了练习手法,十根手指都磨得红肿发胀了,稍稍再受一点摩擦就要破皮了,素茗师父和徐家老头都提前给阿篱放了年假。
明日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了,人间界的小年,阿篱窝在小厨房里,把两个背篓里的采购来的年货一件一件倒腾出来,米倒进缸里,面放到架子上,师父送的蔬菜放到地窖里......
背篓里最后剩下了两个油纸包,虽然封得很严,但烤鸭的香味还是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萦绕鼻端。
这是阿青执意要买的,理由很简单:老吃素,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阿篱本来想力劝来着,最后保持沉默的理由也很简单:阿青是咬着牙瞪着眼睛说要买的。表情有点儿狰狞。好怕人。
“晚上我要吃馄饨。”
阿篱蹲在背篓旁看着里里的两个大油纸包发愣时,沈青池从他身边飘过,不咸不淡地扔下这么句话。
阿篱看看阿青挺拔如松的背影,再举起双爪看看自己缠着白绷带的十根手指,郁闷了。
呜呜呜,上午回素膳斋的时候师父明明要给他们带一些包好的馄饨和饺子的,是阿青自己说不要的呀,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要吃了呢?
学堂上夫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不太会啊,感觉阿青也越来越不好养了呢。
即使拆了绷带,肿胀的食指也是无法握着筷子和面的,所以干面是阿篱舀的,温水是阿篱调的,水面弄到一起后是沈青池下手揉的。就连面团醒发的时候,芹菜、金针菇、香菇、素火腿和冬菜也是沈青池洗净后剁好的。在这过程中,阿篱唯一做的就是:好好地站在一旁监督,兼见证阿青越来越青的脸色。
沈青池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下界时间有点长呼吸了太多浑浊的空气,导致神智有些脱离控制。如果不是这样,那要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呢?所以,一定是这样没错!
“多放点油。”
沈青池受挫的自尊心稍稍平复了一些,然后开始指使灶台旁炒素馅的小狐狸。阿篱偷偷瞟了眼脸色缓和了不少的阿青,很识时务地忍着心痛又倒了些油到锅里。
灶火一停,厨房没多久就会冷过去,所以阿篱把拌好的素馅盆端到房里包馄饨。进了九寒天后,沈青池学着学堂的模样在房里搭了个地炉子,点上之后屋里热乎好多,地龙一烧,炕床也是热乎乎的,每日起床离家的时候,小狐狸都是苦大仇深一步三回头的。
擀馄饨皮可以用手掌控制擀面杖,捏馄饨的时候慢一点手指也还吃得消,但是......
边捏馄饨边闪着黑润的大眼睛瞟着坐在地炉旁烙地瓜片的阿青,阿篱支楞起两只耳朵听着炉盖子上嗤啦嗤啦的声音,然后在某个瞬间小小声地提醒,“中间的那片该翻面啦,糊了......”
“好好包你的馄饨。”沈青池斜了小狐狸一眼,夹起炉盖中间的地瓜片就扔进了嘴里,呃,有些烫牙,但是外焦里嫩带着红薯的甘甜,还挺好吃的。
“才不是我的馄饨,明明就是你要吃的。”阿篱低下头在肚子里嘟哝道。忽然,夹着红薯片的筷子伸到了嘴边。
“赏你的,张嘴。”沈青池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又有点儿不受控制了。
怕筷子主人后悔似的,阿篱张大嘴,嗷呜一声就把地瓜片咬进嘴里。好烫!好烫!好烫!但是好好吃!
“边儿上的那两片也得翻面了——”阿篱继续尽职尽责地提醒,不过可惜,在他热烈的视线中,那两片烙得刚刚好的地瓜片被筷子夹起来后,直接进了某人的大嘴里。
于是,某小狐狸死心了,专心包着手上的馄饨。
冬夜漫长,所以阿篱和沈青池俩人晚饭通常吃得稍微晚一些。所以尽管速度慢了点,吃饭前,阿篱还是把一盆的素馅都用光了,除了馄饨,还包了不少的水饺。簸箕里铺上一层干净的纸,包好的馄饨和水饺整齐码好之后端到屋外,不长时间就冻透了,邦邦硬的馄饨和水饺放到墙边的坛子里就可以保存好些天。
小年夜前一晚的晚饭总的来说还是很美味的,清透的菌子汤佐以鲜香的干紫菜,一碗素馅馄饨吃得满嘴的美味。唯一遗憾的是,阿青要是不坐在自己对面优雅地啃完一只烤鸭就好了。
撕咬鸭肉时,阿青的牙齿那么白,恍得阿篱没有勇气消除这遗憾。既然不能直面,就只能选择逃避了。
沈青池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鸭腿肉,看着对面一张脸都要埋到饭碗里的小狐狸,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涌上一股舒爽畅快。
屋外的土冻得邦邦硬,阿篱就把阿青啃剩下的鸭骨头埋到了雪堆里,双手合十念了两遍“尘归尘土归土莫恋凡世苦”后一溜烟钻回了暖和的屋子里。
寒冷的大冬天里,睡觉睡到自然醒,燃着地炉子窝在家里一整天也不用出门,这样的日子简直神仙都羡慕啊。
早午饭并成一顿吃,午后闲来无事,阿篱就搬了个小马扎守在地炉子边儿上,烙烙地瓜土豆片,嘣两把豆子,虽然十之七八都进了另一个人的肚子里,但好在趁着某人咀嚼的时候能偷空吃上几口。
昼吃夜睡,日子竟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酥炸茄子、爆炒冬白菜、雪里红炒黄豆、干煸土豆条、素馅水饺,还有一盘回锅烤鸭,很多年不曾这么有兴致地准备年夜饭了。
应情应景,阿篱还把师父送的一小坛素酒抱了上来,因为只分到了一小碗,所以阿篱很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又辣又冲,说实话,第一次喝素酒的阿篱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甚至是有些难喝,但是看阿青喝得挺顺口的,就觉得是自己不识货了。
落云山离欶州城虽远,但交子时分,举城轰鸣的烟花爆竹声远远地传来,也是满耳的热闹。
地炉子和火龙都烧得旺,屋里热烘烘的,阿篱一双大眼睛眯眯成两道月牙,脸颊红扑扑的,两只手托着下巴颌看着阿青傻笑。
沈青池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对面这个成了条醉狐狸了。
平日里的小狐狸很乖,又很勤快,因而沈青池料想这娃的酒品也该同系风格的。可结果却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小狐狸拉着他的衣袖回忆到曾经被一只穿山甲精追着掉进土洞里爬了三天才爬上来,还越说越委屈扯着他的衣袖子抹了好几把鼻涕眼泪时,沈青池忍无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