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下就有一家超市,七星先去买了点菜才上楼,一进门就看到房子乱糟糟的。
水渍从浴室门口一直滴到卧室,客厅和厨房都翻得一团糟。
就这样的情景,完全可以预料到某人有多么慌张和手忙脚乱。
如果不是真的担心,就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七星微微摇头感叹,白羽果然早就已经不再介怀了。
听到开门声的白羽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两条湿漉漉的毛巾。
七星看他满头是汗的样子,忍了忍,咳嗽着别开头才勉强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笑意掩饰了过去。
“小炎他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白羽走过来将毛巾丢给他,转身趿拉着毛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知道白羽是觉得被他看到了照顾柏炎的自己有点难为情,表面上却虚张声势地像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七星笑了笑,也没戳穿他。
去卧室里看了看柏炎的状况,虽然在沉睡然而似乎并不怎么安稳,眉心皱着一直没松开过。
想起了刚才柏然的电话,又看看柏炎此时的样子,七星摇头叹了口气。
他轻轻推了推柏炎的头,嘴里叫了声“柏炎”,然而他却一直都没醒过来。
七星直起身又走出了卧室。
“他一直在睡?”
白羽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个小时之前我让他喝了大骨汤。”
感冒的人嗜睡没胃口是很正常的事,七星便也没有再进去叫他,而是给白羽做了晚饭。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饭厅里,白羽低头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忽然抬起头看向七星。
“我——”
“今天让你去接他,并不只是因为我没有时间。”
没等白羽说什么,七星却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白羽眼神闪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他知道,深知他个性的七星其实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抿了抿嘴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已经不介意了,是吗?”七星问道。
白羽又拨了拨米饭,半晌后点了下头。
七星弯了弯嘴角,笑了:“快吃吧,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便放下筷子起身去了客厅。
从柏然打电话给他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虽然也为柏炎不值,但对方焦急的声音很显然不像是不在乎他。
这些天也多少听说了他跟疯也的事,然而网配圈风言风语不少,其中真事却不多,如今看来他跟疯也的事也不过是谣传而已吧。
不管怎么说他其实是希望这两人能修成正果的。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中间即使分开了却也从来没有不爱过,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老天也太不开眼。
他动了动手指翻出了刚才的通话记录。
几乎就在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就听到了柏然的声音。
看来一直在等着他啊。
七星这时候再埋怨他也已经觉得没什么理由了,说了一个地址,没等他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门铃便被按响了。
打开门时迎面便感觉到男人一身寒霜一般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七星并不觉得让他多等那两个小时做错了。
人都是这样,即使柏然跟柏炎两个人之间的事无法判定谁是谁非,但他很护短。
柏炎是他看着长大的人,也是他这些年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就如同暗黑曾经说的,帮亲不帮理,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他自然更加心疼柏炎。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男人有他自己的为难。
就和他一样。
但他们这种人,伤了别人就是伤了,永远都还不完,吃点苦头也是自作自受。
柏然一脸焦急的神色,站在门口便张口欲说什么,但在看到随后跟过来的白羽时又咽了回去。
停了几秒后,他朝白羽点了下头。
“先进来吧。”白羽也冲他点了点头,转身朝屋里走去。
柏然跟着两人进了屋,室内温暖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一杯热水被递了过来,他看了眼七星,伸手接过,在对方眼神示意下坐到了沙发上。
然后马上迫不及待地问:“小炎他……”
“在里面睡觉。”七星朝卧室抬了抬下巴。
柏然的视线马上随着转了过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转回来,这时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其实他早就笃定了柏炎只会找七星,只是如今确切地知道人在这里,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早晨跟对方通了电话之后还说什么要庆祝的余裕早已消失殆尽,原以为只要下午去接他回家,好好跟他谈谈,他们之间的事就可以解决了。
然而却没想到,事实却是柏炎不见了。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出什么事,但还是慌乱得脑子都空白了。他知道这一点都不像他,但对柏炎的事,他从来都没有像过平时的自己。
看他的神色,七星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决定了?”
他突然的问题让柏然呼吸一窒,他深吸了口气,缓缓点了下头:“决定了。”
“你跟疯也呢?”
“……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不会这么做。”
所以这只是一个策略而已么?七星点了下头,此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点不礼貌地抬起手指点了点柏然:“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伤害他。”
柏然“嗯”了一声。
“再也不会了。”
柏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头一点一点地微微上下颠簸着。
他稍稍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床,而是一个人的肩膀。
鼻腔里全都是熟悉的味道,他动了动下巴,半睁着的眼看着前面的地面。
此时的表情说不上代表着什么心情,应该说是太空白了,木然的脸让人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似乎察觉到他醒了,刚背着他从车库里出来往公寓走的柏然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地又继续朝前走去。
乘上电梯回到家,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将柏炎放到床上,虽然知道他已经醒了,但看到对方紧闭着的眼睛,柏然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没有戳穿他。
俯下身将他身上裹了几层的外套一件件脱下来,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看着对方因为装睡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柏然背对着他坐在了床边。
“笨蛋。”
他嘴里突然吐出这两个字,让装睡的人不禁动了动眼球。
“我跟沈天并不是那种关系,”柏然说着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他并没有继续解释这件事,而是道,“你并不是真的已经放弃我了,对吗?”
被子下的手指抖了抖,连带被子也动了几下,柏然并没有去理会。
“我努力过了,我告诉自己既然放不开你就如你所愿地做兄弟,但这种事真的勉强不来,而且,其实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如你所愿’。你还爱我,但却也不能爱我。原因我都明白,但你不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却丝毫不理会我的想法,单方面地做了这种决定——”
“那你呢?”
蓦然的反问打断了柏然的话。
男人的后背僵了僵。
“当年单方面地做了决定的人,是谁?”
“……”意识到了他反问的这句话里的某种意思,柏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回头。
“说什么为了自己的事业,这种鬼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但你当时——”
“不过是想让你走得安心点罢了,”柏炎苦笑,他看着天花板,眼睛有些酸痛,“让你知道我对你失望了,像你这种喜欢自虐的人,大概可能会觉得更好受一点。”
原来是这样。
柏然弯下腰用双手撑住了额头。
“说到底那时候你一直把我当个孩子,这一点让我真的很难过,但却恨不起来,谁让——”谁让我该死的那么喜欢你。
两人刹那间都沉默了下来。
说到底,彼此都是那种喜欢自虐的人吧。
各自压抑着各自的感情,种种让对方难受的决定和语言其实却也在伤着自己的心。
这一刻,几乎不用柏然说什么,柏炎也知道了,他跟疯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解释,虽然就只是一句简单的“我跟他并不是那种关系”,柏炎却无比信任他的话。
除了会说一些故意让他恨他的话,这个人从来没有骗过他,也没有必要骗他。而柏然言不由衷的那些话,他自然也从未相信过,就如同柏然其实也明白他根本就不是不爱他了一样,他们彼此都那么了解对方,然而去也都试着让自己去不戳破对方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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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时候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当对方所想的一切都已经明了,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