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回来时,朱棣形同疯癫,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中。张玉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这时候有个人安慰他,总比没有人好。张玉来到朱棣的房外,正想敲门,却听到应该只有朱棣一人的房间里传来他的怒吼。
“我要你们这两个门神有什么用?”朱棣怒视面前的秦琼和尉迟恭,“找不回咏乐也罢了,你们连进皇宫把宁宁救回来都做不到,门神就是那么没用的神吗?”
门神就是那么没用的神。秦琼和尉迟恭无言以对。叶咏乐在天庭的朋友太多,如果他想躲着他们,凭秦琼和尉迟恭那点少得可怜的本事,根本连发现都发现不了他,更别说阻拦了。他们那点法力也仅限于能在贴有门神像的地方自由出入。皇帝的龙气本身就有震慑妖魔的作用,皇宫里也自有更高等级的守护灵保护,根本不需要民间的门神来阻退妖魔,自然不会贴秦琼和尉迟恭的神像。尤其是在那些来自天庭的守护灵看来,门神之类仅仅是因为供奉的人多才成了神的凡人也不过是一种不害人的妖魔,对他们不闻不问,仅仅是懒得管而已,但要是他们敢擅闯皇宫,守护灵压倒性的法力优势足以让两个只是拳脚功夫比一般妖魔好些的门神魂飞魄散。要他们去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宁宁偷出来,还不如叫他们恢复凡人的身份去百万大军中取大将首级,或许反而还容易些。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养着你们两个干什么?”朱棣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对不起,我忘了,你们是神,我是妖,我有什么资格指挥你们?”
“皇……”尉迟恭想说不论现在身份如何,红莲依然是他景仰的唐太宗,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秦琼捂住了嘴。
“王爷,属下无能,还望恕罪。”秦琼瞥了一眼窗户,示意有人在外面偷听,说完便赶紧带走尉迟恭,顺便吹灭了房里的灯,免得外面的张玉看到窗纸上只有朱棣一个人的影子。
他还能找谁?朱棣没注意到秦琼和尉迟恭走了,也没注意到有个张玉在外面偷听,满脑子只有如何救回宁宁。飞廉恶来?他们两个也只是在天庭的资历老一些而已,如果和皇宫的守护灵动手,未必有多少胜算;玉帝或者三清?红莲以为他自己是谁?差得动这些大神;孙猴子?现在猴子是如来的手下,如果他打了张友仁派来驻守在皇宫的守护灵,只怕天庭又要爆发一场佛道两教的战争。可是除了这些,他还认识什么神仙?姜尚?扁鹊?……他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吗?白鲤是创*世神,可他是妖,是见了最低级的土地神都得恭恭敬敬的妖,他有什么资格差遣神仙为他办事?还是靠他自己?靠他这么个什么法力都没有、除了生活经验丰富些以外,和凡人别无二致的万年老妖?朱棣悲哀地发现自己一旦离开了叶咏乐,便一事无成,不但留不住爱人,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婚
燕王娶妃之事拖了两年,最后终于还是办了。整个燕王府如今到处都是大红喜字,准备迎接女主人,朱棣看着别人为自己的婚事忙忙碌碌,却感觉像坐在戏台子下面看戏台上的悲欢离合,不论台上的人是哭是笑,都假得可怜。
婚礼?弄点红绸子装饰个房间就叫婚礼了?贴几个大红喜字就叫婚礼了?叫来一群人大吃大喝一顿就叫婚礼了?在朱棣心中,他唯一的婚礼是和叶咏乐在一座连神像都已经没有的破庙中举行的。没有什么好看的礼服,没有鼓乐手吹吹打打,没有繁荣复杂的仪式和哄闹的宾客,没有八面玲珑的司仪和德高望重的证婚人,只有天地万物见证他们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
朱棣游魂般游荡在王府中,看着满眼血海般的猩红,想到的却不是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徐妙云,而是当初在红枫山庄大闹叶咏乐的婚礼、硬是把新郎抢来。那天晚上是两人这辈子唯一一次肌肤相亲,想不到就此珠胎暗结。原本叶咏乐还在和朱棣怄气,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就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冷战了,之后就是怀孕、生子、两个人一起围着孩子转……然后就到了今天。
既然想要回宁宁,除了结婚以外别无他法,那么就结婚吧。反正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去徐达的魏国公府走个过场,把徐妙云接过来,两个人办家家一样玩一场结婚游戏,找回了宁宁,朱棣立刻就带着她远走高飞。这次不论能不能找到叶咏乐,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婚礼当天,朱棣像个木偶一样骑上马,带着迎亲队伍去魏国公府,由岳丈徐达亲自迎进门,拜过岳母谢翠娥,奶娘把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送出来。新人在岳父母面前跪下,徐达和谢翠娥叮嘱了一些诸如要孝顺公婆、服从丈夫之类的谏言,便由朱棣带走新娘。
看着游魂一样的新郎骑上马,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坐上花轿,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回燕王府,谢翠娥悄悄地拉住徐达的衣袖:“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还能怎么样呢?徐达只是个武将,不是谋臣,这么做的结果会怎样,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以目前的境况,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新娘接来了,拜过堂之后先被送去新房,朱棣在外面陪着宾客喝酒。客人们闹成一片,朱棣只听得到一片嗡嗡声,觉得似乎灵魂脱离了身体,看着自己的躯壳出自本能一般周旋于各色人等,给所有人劝酒,唯独自己保持着一份清醒。直到婚宴结束,朱元璋派来的小太监告诉朱棣,宁宁在新房中和新娘在一起,朱棣的灵魂才一下子飞了回来。
把孩子送到新房里,逼着朱棣要见孩子,就一定要见新娘。朱元璋以为这样就能让朱棣就范吗?真不知道这么天真的皇帝是怎么在皇位上坐到现在的。婚宴上各种酒像水一样倒进客人们的肚子,现在整个燕王府大概只剩朱棣、徐妙云和这个小太监是清醒的。小太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人,徐妙云虽是将门之后,也不过一届女流之辈,想来不会太难对付,更不用说朱棣还有秦琼和尉迟恭这两个帮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等进了新房,找到了宁宁,就是朱棣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消失的时候了。
晚风吹散了婚宴中的闷热,朱棣的头脑越来越清醒,仔细地盘算着自己计划中每一处可能出纰漏的地方,一再确保自己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才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温馨画面。
新房里原本准备了一点酒菜,是给新娘的,但是一般新娘连碰都不会碰,免得让夫家人笑自己贪嘴丢脸。此时桌边放着宁宁的小椅子,新娘依然盖着红盖头,朱棣看到她用勺子舀起桌上的菜放进红盖头里面,嚼碎了喂给宁宁吃,还不时拿手帕给她擦擦嘴,温柔得让朱棣想起和叶咏乐一起在林中隐居的日子。
朱棣发现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中原来有一处很大的纰漏——他从一开始就该算到徐妙云未必是他的敌人。如果徐妙云是个恶毒的女人,拿宁宁来逼朱棣和她圆房,朱棣大可以毫无愧疚地打昏她,带走宁宁,从此以后两人再无瓜葛。可是现在看到她对宁宁视如己出,朱棣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让徐妙云顶着有名无实的燕王妃头衔,一辈子都耗在燕王府里面守活寡?最好徐妙云也另外心有所属,朱棣可以带着她一起走,也成全她和她的心上人。但是就怕他们两个一走了之,徐达一家就是满门抄斩……不论怎么想,结果都不会好。
朱棣站在房门口心乱如麻,宁宁倒是注意到了久违的爹爹:“哒!哒!”
新娘也回过头:“回来了?”虽然红盖头依然蒙着脸,熟悉的嗓音让朱棣如遭雷劈。
“你……是……”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就要去抓新娘的盖头,证明自己刚才不是幻听。
可是新娘一闪身就躲过了:“别揭盖头好吗?等我喂完了宁宁,再去洗把脸……”
朱棣哪里等得及,上前一把抱住新娘的腰,不由分说地掀了红盖头,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浓妆艳抹的叶咏乐。
“别看了行不行?”叶咏乐被朱棣看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转过脸,“我早就和徐夫人说别化妆,反正盖上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她非要化,还硬给我打了耳洞……”
“掐我一把。”朱棣抱住叶咏乐,生怕眼前的是幻觉,“掐我一把……不,别掐,如果是做梦,我不要醒过来。”
叶咏乐还是捏住朱棣的脸颊掐了一把:“不是幻觉,放心了?”
“不是做梦?”朱棣抓着叶咏乐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端详,再三确信确实是他站在自己面前,这些天来的委屈突然一起涌上心头,几乎想趴在他肩上好好哭一通,“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也不要宁宁了吗?这种天气把宁宁扔在大门外,还一直躲着我……既然不要我们了,你现在还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