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卫长公主人还没进来,霍去病远远地闻到她端的菰菜鲤鱼羹的香味,就直接吐了。
都说老大傻,老二精。卫长公主是刘彻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一心盼望的男孩,却是幸运地集刘彻与卫子夫的所有优点于一身,从小就特别受父皇宠爱,因此从没想到过父皇会算计自己。诸邑公主出生的时候,刘彻看到又不是男孩,已经是失望多过惊喜,因此诸邑公主比卫长公主更会察言观色。她是早就看出刘彻和霍去病的关系有些不对了,但毕竟年纪还小,看不出刘彻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于是没有傻乎乎地照搬刘彻的“建议”,而是稍加改动……
可惜看到诸邑公主端到他面前的清蒸鲫鱼,霍去病还是很不给面子地吐了。
“去病哥哥,你还好吧?”
看到阳石公主身后的侍者也端着什么东西,霍去病吓得差点跳起来。万幸,她带来的只是用来给他漱口的清水,还有些清淡的素点心,免得他把晚饭全都吐了以后会饿。
“还是你乖。”霍去病如蒙大赦。
“去病哥哥也别怪两位皇姐,她们是都仰慕冠军侯的英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去问父皇。父皇说去病哥哥喜欢贤惠的女人,还说你爱吃鱼,尤其是鲤鱼,所以她们才会……”
霍去病还纳闷最近怎么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原来都是刘彻在后面捣鬼。
一刻钟后,霍去病的怒吼响彻未央宫的寝殿:“刘小猪,你给我滚出来!!!”
当然,对天子如此大不敬的下场就是被拖进寝殿吃干抹净。
老大傻,老二精,老三妖。阳石公主才十一岁,霍去病只把她当小孩,却没注意到过她像的是姑母平阳公主。
阳石公主出生的时候,刘彻看到又是女儿,已经不是失望而是绝望,紧接着出生的弟弟又抢走了父母对阳石公主的所有注意。作为最不受父皇重视的小女儿,阳石公主知道必须另外给自己找个好靠山,以后的生活才有指望。去病哥哥才二十岁不到,就能当上将军,以后成就超过舅舅,不过是早晚的事。现在抓紧他的心,等到成年后再嫁给他,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阳石公主一直都耐心地等,等到去病哥哥对两位皇姐都完全失去兴趣,如今还和父皇闹翻,这下他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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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来找他的又多了个阳石公主,刘彻只觉得头痛欲裂:“阳石,你也想嫁给去病哥哥?”
“父皇,骠骑将军年轻有为,却狂放不羁。刀子磨得太快了,虽然好用,却也容易伤到自己。儿臣愿为父皇分忧。”阳石公主说得大义凌然,“况且骠骑将军说过,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等到平灭匈奴之时,两位皇姐已经出嫁,儿臣却正当年。”发现刘彻丝毫不为她所动,阳石公主又补充了一句,“父皇是儿臣的一切,儿臣什么都愿意和父皇分享。”包括丈夫。
臭小子,他的三个女儿他就一个都不放过?要是刘彻有第四个女儿,是不是也会加入抢夺“去病哥哥”的行列?好吧,刘彻承认,棒打鸳鸯是个技术难度太高的活儿,他在这方面也不见得比卫子夫更高明。
于是他想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把难题扔给无所不能的“内朝小丞相”,让他自己去解决和三位公主纠缠不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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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军侯府的下人来陈掌的詹事府找卫少儿,说将军不知道在干什么,让她去劝劝。
卫少儿立刻赶到儿子家,就看见霍去病投在窗上的剪影似乎是在刻什么东西。
他该不会是在弄诅咒人偶吧?虽然这次刘彻做得过分了些,巫蛊之术可是宫中大忌。要是被人发现霍去病敢诅咒皇帝,刘彻再宠他,也没法法外开恩。卫少儿连忙推门进去,就看见霍去病在刻竹简,已经刻得一房间的竹屑。
听到开门声,霍去病抬起头,看到是卫少儿,松了口气:“没关系,费仲,继续写吧。”自己也低头继续刻竹简。
因为三位公主的事,霍去病被弄得焦头烂额,此次二征河西,他简直像是去逃命的,嫌后勤部署太慢,就把文件全都搬回家来,说让自己家的西圆账房来干,可以快些筹备好一切。西圆就是霍去病本人,卫少儿还纳闷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原来是把当年大邑商的财务大臣叫来帮忙了。
不过看霍去病恶狠狠地刻竹简,卫少儿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你的花花也就是调皮了些,你至于咒他?小心真的灵验,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咒什么?”霍去病莫名其妙,“我是在给爹回信。”
他原来是想认爹?卫少儿松了一口气,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东西:“想把你弟弟接到长安来?”
“对。”他实在是受够了这个任性的皇帝,要想不被他玩死,必须在朝堂上有自己的喉舌,就算再招惹来一个势利眼的爹也无所谓了。比玩人是不是?好得很。霍去病以前不是玩不过刘彻,只是不想拿他开刀。现在既然是刘彻先宣战,那么霍去病也不客气了。就来看看到底谁才是玩人的祖宗。
卫少儿看了看可怜的竹简,感慨刘彻也真是本事,能把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快九十岁的霍去病都气到失去理智:“去病,这是竹简不是龟甲,现在已经不需要用凿刀写字了,用笔就行,凿刀是用来把写错的字挖掉的。还有,你写的是甲骨文,你爹肯定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汉朝时“彻”、“彘”是通假字,所以才会有刘彻原名刘彘的误传。
☆、第四十九章 胡无人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放霍去病上战场的。军报回来,刘彻就陷入无限的懊悔之中。
誓师典礼上,一面霍字将旗突然被风从中间撕成两半,所有人都心里一沉,认为这是凶兆,预示着会主损一员大将,只有一心要去战场上避难的霍去病坚持说这是旗开得胜之意,最后还是照原计划出兵。
可惜出征前大旗先扯,果然是凶兆。
鉴于霍去病不爱写军报的前科,刘彻干脆不和他多废话,直接把写军报的任务交给董蔚。董蔚提出行军路程遥远,靠人传军报不现实,想推辞写军报的责任。刘彻提出让他带一笼鸽子来送信,董蔚却说骠骑营向来打到哪里吃到哪里,要是士兵饿极了,难免信鸽都会飞进五脏庙。最后刘彻提出让他带只鹰,董蔚总算答应了。可没想到这只鹰第一次送军报回来,就是说霍去病已经到达居延海,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公孙敖,为免错失战机,于是决定孤军深入。
这小疯子又在发疯了!他手下才多少人,孤军深入不是羊入虎口?刘彻赶紧回信,叫霍去病继续等,等不到就干脆回来,明年再战,结果鹰又把信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就连它都失去了骠骑营的下落。
刘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噩耗传来——李广所部四千骑兵被匈奴左贤王四万人马包围,无法脱困。与李广一同出征的张骞本就是文官,口才了得,却根本不懂行军打仗,完全不知道如何把握军机,等他率着一万大军姗姗来迟,李广所部已经所剩无几,幸亏飞将军经验丰富,沉着指挥,总算不至于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不过也差不多了;公孙敖更好,这常跑大漠的“老马”干脆在大漠中迷了路,只能原路返回……
“混账!”刘彻把眼前的条案都扔了下去,上面的烛台、瓦砚、竹简、毛笔一起乱飞,把无辜的传令小兵染了个满脸花,“一群废物!废物!!!”
传令兵吓得瑟瑟发抖,被茶杯砸破了脑袋都不敢动。
“当年高祖皇帝身边有多少英雄豪杰,才能有大汉的天下,可朕身边有什么?除了卫青和去病,就只有一群蠢材!!!废物!!!只会和亲!投降!迷路!全军覆没!他们还干得出别的事吗?”
文武近侍全都吓得鸦雀无声,只剩刘彻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宣室殿,洪亮的回音震得众人耳朵疼。
刘彻站起身,烦躁地走了半天,才发现他在这里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张骞、公孙敖延误军机,斩!李广功过相抵……”想到李广身边的李敢,又想到和李敢称兄道弟的霍去病,刘彻的拳头捏了起来,“传朕口谕,要是去病回不来,他们三个就都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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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漠北匈奴王庭,传令兵则是被伊稚斜连人带桌子一起从宝帐扔了出来。
不仅是匈奴兵被“苍狼”咬怕了,就连伊稚斜都已经对霍去病产生心理阴影。听说霍去病率军穿过沙漠奇袭,伊稚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想不到天神保佑,汉军兵分两路,公孙敖所部彻底迷失方向,李广的策应部队又被左贤王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甚至差点就能把曾经让伊稚斜单于的哥哥君臣单于大吃苦头的飞将军的人头带回来。汉军三路部队只有霍去病成功越过沙漠,进入漠北,但如此孤军深入,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下。
感谢天神的恩赐!伊稚斜以为终于可以斩下“苍狼”的狼头,证明“苍狼”不是不可战胜的狼神,可谁想得到霍去病竟然把漠北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直把他们闹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