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血鬼降还有一公一母两只!
手里提着炎龙的碎片,苍魇忍不住有些腿软。
蹭蹭,花丛又是一阵摇晃。
花香的气味已经哽住了他的呼吸。
“道爷祖宗啊,你这是玩我吧!”苍魇欲哭无泪,把炎龙猛的甩到背上,用尽全力朝道路尽头狂奔而去。
四周一片朦胧的粉红色迷雾,眼前除了红的花黑的土之外什么也分辨不清。
一阵阵狂乱的嘶叫和邪恶的轻笑仿佛就在脑后,苍魇屏住一口气拼命狂奔,丝毫不敢回头望上一眼。
嚓!背后传出利爪撕破包袱的脆响,接着就是炎龙碎片坠地和血鬼降的血肉被烫到焦糊的味道。苍魇只觉得后背被人重重一推,忽然间四仰八叉的跌出了迷雾之外。
眼前的豁然开朗。
面前有谷,谷中有湖。
天空的明月与湖心中那一轮明晃晃的月影遥遥相对。
昏黄的月色溶化在深碧色的湖水中,漫山遍野的樱花重重堆积着,和溶成了一片甜美绮丽的虚迷梦境。
二十个云纹大理石雕铸而成的巨大火柱沿着上山的路径整齐的排作两行,上面雕刻的兽面花纹随着火光的幻变不断的显现出各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时而狂喜时而震怒,每一个表情后面都隐藏着疯狂的意味。
火柱映照当中,那些水晶雕砌而成的台阶上到山口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像是一条黑色的河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的虔诚,竭力的屏住呼吸默默的仰望着水晶阶梯的顶端。
“时辰已到,恭请鬼王!”一声叱令仿佛是令田野中秋熟的稻子低头的凉风,在它随着微凉的夜风弥散开来的时候,那群虔诚的人们便飞快的低下头,朝地上重重的跪拜下去。站在数百丈开外的人已经听不到这一声标志着神降临人间的叱令,可他们还是跟着前面的人源源不绝的跪了下去,就像是那条黑色的河流中滚过了一道诡异的江潮。
水晶台阶的顶端祭坛上正绑着一个穿着白袍披头散发的人,正在所有人疯狂的叩拜下惊恐的朝每个方向挣扎奔逃,却一次次被铁链拽倒。
因为离得太远,苍魇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却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我不想死!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哇咧!这是什么?邪教奉献活人作为供品?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祭坛上头戴古怪面具的神官按下了一个机关,整个祭坛发出吱吱嘎嘎的巨响,石板渐渐倾斜,被用作供品的人也跟着慢慢失去了平缓,瞬间滚进了祭坛下面那个黑漆漆的深穴。
“呼!呼!呼!”叩拜的人群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一面叩拜一面模仿着野兽愤怒的喉音,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发颤。
“请鬼灵使者!”
浓烈的花香再次哽住了苍魇的呼吸。
十几只血鬼降飞快的沿着水晶阶梯爬上了祭坛,然后争先恐后的跳进了祭坛下面的深穴。
“鬼王佑我!鬼王佑我!”祈告的声浪在整个深谷中轰然响起,如同巨浪般翻涌不止,慢慢的沿着陡峻的山壁朝上回荡,变幻成一阵仿佛被压在喉中的邪恶诅咒,如泣如诉的归于沉寂。
苍魇彻底惊呆了。
眼前这些血鬼降身上只是斑斑点点的红,虽然明显不及先前在东村出现的那只,却都是饲养了十多二十年小鬼。
每只血鬼降的炼制都一场人间浩劫,而这里出现的不是一两只,而是十几只!
这些人一定是疯了!
苍魇立刻扭头想沿着原路离开,忽然间背后传来了血肉被撕裂的痛楚。
“天罡入法……法华?法云?法定!风聚灵动!不对!风聚雷动!万剑归宗!嗷!那是万剑诀!”苍魇原本只想靠着炎龙之利,最多再学一两个结印法门就足够了,现在他可算知道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还没来得及躲避,一直跟着背后的血鬼降忽然间又从浓雾中冲出,重重的一头撞上苍魇的胸口。他脚下一滑,立刻前滚翻后滚翻侧空翻的滚下了山坡。
“有外人!”
“有外人!神官大人,有外人!”
“杀了他!”
“杀!”
幸亏多年修道小有成效,苍魇虽然摔得不轻,神智却还清醒。
眼前这些满脸绘满图腾的教民乃至戴着面具的神官全部都是普通人,别说是法力,就连驾驭鬼降的精神力也没有分毫!
“你身上有符器,应该是个游方小道士吧。”神官的表情藏在木头的面具后面,双眼的视线比山间的野狼还要冰冷残酷,“你打断了万鬼之王的祭典,冒犯了神的威严。”
“你见过吃人的神吗?你们拜的不是神……明明就是妖魔!”苍崖压着嗓子挤出这么一句话,却马上挨了神官重重一杖。
“闭嘴!我们对鬼王献上生灵,他就会赐予我们风调雨顺和保卫家园的鬼灵使者!”
“鬼灵使者……是不是也要吃人?”苍魇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木头面具后面那双眼睛露出了一丝畏惧,立刻扯直了声音怒吼:“把这个冒犯鬼王的人扔进地下神宫!”
“说实话也有错啊!放手!放手!你们不会是来真的吧!”苍魇瞪大双眼,他不过是纯粹路过一下,居然就被安上了莫名其妙的罪名扔去喂妖魔!
这些人果然疯了!
居然相信吃人的妖魔是神灵!
“放手!别以为你们是人我就不会跟你们动手!放开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越来越近,想到刚刚蜂拥而入的那堆血鬼降,苍魇胸口升起一种难以压抑的恶心,忽然间拼命挣脱出来,指天画地怒吼一声,“云成龙!风成虎!非心非身,万物魇来!”
狂风骤起,天空中的烟云慢慢的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那个金黄色的圆月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变红,只是片刻便已经红得如同要滴下血来一般。碧绿的湖水中沁出一丝丝血红,继而浸染了整个湖面,最后变成了一个只在关于地狱的传说里才存在的深红血池,连氤氲在湖面上的水雾也改变了色彩。整个深谷都被浓重的血色包围着,空气凝重得几乎叫人无法喘息。
魇来并不是水月洞天的法术,甚至根本不是任何流派的法术。
苍魇根本不知道魇来到底有什么用处,更不知道招出魇之后又会有什么后果。
但这个危机时刻,他能想起的法术居然只有魇来。
所有人都惊恐万状的注视着这一切,一时之间万籁俱寂,仿佛空气都被凝结成冰。
苍魇不敢再发愣,也顾不上给这里善后,扭头就朝祭坛下面跑。
“抓住他!是他让鬼王震怒,所以月亮和湖才会变成红色!”神官反应倒挺快。
“这你都能瞎掰!魇来是我的法术!不是你们的老妖怪!”在他的大喊声中,一群人齐齐冲上来抓苍魇,一时间就像是陷入了万手地狱,让苍魇来来回回都无法挣脱。
更多的人则齐齐拜伏在地祈求鬼王平息怒气。
所有的脸都写着两个字。
疯狂。
“放开我!魇来!魇来!住手啊!住手!”苍魇真的不知道在招来魇之后还能做什么,胡乱挣扎喊叫的间隙就举了起来,重重的投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地穴。
“你们这群疯子!”苍魇好歹还练过气,半空里忽然凝聚真气猛然朝上冲去,却看见目所能及的那片血红的天空正在迅速变小。
轰隆。
所有的光线都被关在了厚重的祭坛石板之外。
苍魇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来。
出不去了。
再也出不去了。
“混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苍魇气急败坏的吼了几声,忽然间又颓丧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头顶上的石板足有几千斤,就算是他撞到头破血流也未必出得去。
墙壁的缝隙里有微微的荧光,虽然起不到照明的效果,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至少还能勉强分清楚地宫里的陈设。
苍魇摸了摸背后的包袱,炎龙的碎片早就七零八落散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剑柄带着小半截断剑。
用来自尽倒是足够了。
背后火辣辣的疼,幸好伤口不算很深,血已经止住了。
爬起来丈量了一遍,南北是六十四步,东西是四十九步。
这个地宫并不是很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那十几只血鬼降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花香,没有邪气。
当然,也没有出口。
苍魇决定再沿着墙壁把四个角转个遍。
摸着墙壁从东北转到东南,忽然一脚踹倒了什么东西,吭一声倒了下去。
“道爷祖宗!指头断了!断了!”苍魇抱着脚趾闷哼,前面的角落里也冒出了一声□,“嗯……”
“谁!是谁!”苍魇浑身汗毛倒竖,噌的一声跳出好几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