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魇眉头一皱:“我们不能回凤凰镇,万一它跟在背后,那整个镇子的人不是正好给它送菜?”
“那我们该怎么办?看着何欢和惜音死,然后坐以待毙?”罗曼低吼一声,“我管其他人死不死!去凤凰镇!”
“慢!听我的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苍魇朝村子的方向一抬下巴,“咱们回去。”
“你疯了!那村子是妖物的巢穴,而且还在着火!”罗曼全拿看疯子的表情瞅着苍魇,“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居然又要回去!”
“相信我!村口那里有间值夜人住的石屋,那屋子一定不会着火。”苍魇也急了,“你信我啊!”
“我凭什么要信你!”
“你凭什么不信我!”苍魇正在着急上火,手背上忽的一凉,是何欢将手放在他手背上无力的握了一握。他心头微微一颤,竟然有一种颇为感激的感觉,“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信你?信你带我们去送命?”罗曼根本不理会他说些什么,上去就要抢过何欢:“你想找死大可以自己去!别拽上我们一起!啊?喂!你给我把人放下!”
“想走你就走啊!”苍魇背起何欢扭头就跑,瞬间把法印拉成了狭长的一道,头也不回的大叫:“反正法印扯破何欢就没命了!”
“你算个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啊!你知不知道极乐宫从来不管他人死活的?你居然用何欢的性命来威胁我!你敢再无耻点吗!嗷!”罗曼大概这辈子都没发出过那么爷们儿的嚎叫,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跟了过去。
苍魇飞步冲到石屋里,等到罗曼进门立刻一脚踹上门,就在这一瞬间护神诀的法印幽幽的闪了几下,砰然破裂泯灭于无形。
门外噼里啪啦的被撞得山响,险些门拴就要被撞开,苍魇连忙冲上去米缸顶门桌子堵窗,掏出一堆符咒贴满石墙结下法印,里里外外忙活完才冲罗曼撂下一句:“罗曼,守门!我结下了天雷网,它触碰到就会遭遇雷击,就算看到破绽也暂时不敢靠近。妖物越有灵性就越容易受到无形无质之物的伤害,弄不死它也折腾它!有什么折磨人的曲子就拼命弹吧!”
外面撞击的声息已经趋于平静,但罗曼还是不敢怠慢,迅速把琴掏出来放在膝头:“为什么是我?你闲着看戏啊?”
“我现在没战斗力,保护我吧。”
罗曼表情复杂,无言以对。
苍魇把昏迷的何欢放到床上,扭头又把惜音也抱了上去。
“喂!男女授受不亲吧!”罗曼一面弹琴一面对床上的境况表示了极大的不满,“虽然昆仑和极乐宫都不禁绝门下弟子成婚,但是……”
“这种时候还吃醋?得了,惜音跟你那么多年,他俩才在一个榻上躺几个时辰,抢不走你的!别那么小心眼!”苍魇抹了一把汗,坐在床边大喘粗气,“没事了,何欢虚脱,惜音只是惊吓过度,很快他俩都会恢复的。你看这屋子里里外外全是石头,只要看好门窗,就算妖物会隐形也讨不了便宜。只要撑过了晨昏交替的时间,天亮之后阳气大盛之时我们就安全了。”
罗曼瞪了他片刻才说:“我没有吃醋。”
“什么?”苍魇已经叽里呱啦说了大半天,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居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搭的哪一茬。
“我没有吃醋!”罗曼差不多已经是在咆哮了。
“拉倒吧,你带着那么大一帮女子,出事的时候你唯独只喊惜音,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苍魇朝他挤挤眼睛,“我闲着没事也常下山听说书看画本,这个我懂。”
罗曼愣了愣,奔腾怒火瞬息之间完全熄灭,一语不发的拨动琴弦。
这次没有形如刀剑般峥嵘化形的琴音,只有简单而纯粹的超然心境如涟漪般层层扩散,似可超越浮尘和人世的杂乱无绪的情结。
天地间事物的变化,延伸,可在这一动一静中展现,升华,直变得宁和。
前半夜的奔逃与血腥场面好像忽然淡成了梦里的氤氲,碎成不可捉摸的梦境。
苍魇听得眼皮越来越沉,忍不住强打精神问,“这曲子听得那么舒服……你确定这是驱逐妖物不是召唤妖物?”
“当然是驱逐。”罗曼横他一眼。
“其实你还是会关心人的,说什么从来不管他人死活啊?”苍魇指了指何欢。
“极乐宫不是不关心人,只是不愿与别人有太多交集。有了交集就会产生感情,自然又会多出些不必要的负累牵挂。”罗曼重新把视线转向门口,“我欠何欢一条命,他从来不给我机会报答他。我可不想来世还得满天下找他还债……所以我不能让他死。”
“那还不是关心吗?”
“不是。”
罗曼绝对是死鸭子嘴硬。
“好吧,你弹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安魂咒。”
“干什么用的?”
“驱蚊。”
“……”
驱蚊曲弹了大半夜,外面彻底没了声息。不知过了多久,被桌子堵住的窗户里才慢慢透出了几丝天光。
“天亮了,醒醒!”罗曼收了琴过去一脚把趴在床边睡得四脚朝天的苍魇踹了下来,“你赶快闻闻那东西还在不在附近?”
“我是苍魇,不是苍狗。”苍魇揉揉鼻子,狠狠一个喷嚏,“更何况现在鼻子里全是你的味儿,哪还闻得见其他?”
“鬼降有一半属于阴间,白天它的力量一定会大打折扣。”何欢侧过身子朝他俩微笑,“全视之眼如果没有助力,最多算是件天下无敌的法器吧……”
“醒了就好,鬼降不鬼降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罗曼松了一口气,“你还走得动吧?咱们一口气冲出去。”
“我没事……”何欢翻身起来,精神确实好了许多,“护神诀虽然有副作用,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凶险。”
“等等,鬼降?你是说它根本就不是妖物,而是被饲养的鬼降?”苗疆一带向来盛行巫蛊之术,传说各个苗寨的祭司几乎都会饲养鬼降来为自己执行任务,但几乎没人见过鬼降的真实模样,苍魇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血鬼降需要用一千个在母腹中成形的婴儿炼化身躯,一千个被无辜虐杀怨气冲天的生魂结成魂珠,还要用一千灵魂未离体的尸骸来喂养才能成熟。那只血鬼降已经血透全身还能自我复生,只怕已经被悄悄饲养了五六十年,寻常苗寨祭司不可能炼出这样的鬼降。只怕……”
“只怕什么?”
“……果然如此,你们都退开!”何欢扭头看见身边躺的惜音,脸色忽然一变,飞身跳下床自腰间抽出玉萧,一闪之间化成一柄青剑直朝惜音脸上劈下去。
“别!”罗曼一声惊呼冲到床边护住惜音,“你睡傻了还是被撞坏了元神?”
苍魇眼疾手快赶忙扑上去死死抱住他,“人家不嫌你玷污她清白就该偷笑了,你居然还杀人灭口!”
“它已经不是惜音了。”何欢皱紧眉头,“你们自己看。”
6以何颜面面对师父
惜音安稳的躺在床上,除却那一身的血污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
“道爷祖宗啊,这是个啥!”苍魇定睛看了半响,忽然吓得几乎血液都凝固了。
惜音虽然睡着,但在背光的右眼框里却像镶嵌了一只宝石做的假眼,全不受身体控制的滴溜溜乱转,漆黑的瞳孔里暗金的光影游移潋滟,妖光毕现。
那只眼睛不像是用法力与原来的眼睛契合,而是活像硬生生嵌进去将原来的部分吞噬了一样。
“全视之眼把她当做了寄居体,只是现在惜音原本的修为在极力与它对抗所以身体才暂时无法行动。等到全视之眼吞噬了她的元神,身体也会被全视之眼所控制。”
“全视之眼!它……它怎么镶嵌进惜音眼里的!”罗曼惊骇道,“何欢!想办法!快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不如我们趁现在把它挖出来?”苍魇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毁容总好过连命都没了吧!”
“挖出来也没用,全视之眼的根系已经深入脑中,即使强行挖出来惜音的肉身也已经毁了。你们还只看到了全视之眼一小部分的力量,如果它利用人的肉身获得了说话和行动的能力,当然会被当做神灵来对待,到时候无论它想做什么都再也没人拦得住了!”何欢缓缓举起剑,“杀了她,反而是令她解脱最好的方法。”
罗曼脸色惨白浑身发颤着将头扭开,苍魇却忽然打掉何欢手中的剑将半截断掉的炎龙指在他咽喉前面:“别乱动!就算只是半截炎龙也足够要你小命了!”
“你疯了?”罗曼抓住他的胳膊难以置信的问,“你不对付全视之眼,指着何欢干什么!”
“我们最后一次见全视之眼明明在血鬼降手里,而且我们一直都被罩在护神诀的法印里,它到底是怎么到惜音眼睛里去的?最接近惜音的不就是何欢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何欢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那只妖物可以利用恶念污染炎龙,何欢用自己的元神结成护神诀,全视之眼又能轻易找到破绽,那么用邪气控制何欢当然也很容易。没有意志的全视之眼只是工具,让惜音无法醒来的,不是全视之眼而是你吧。”苍魇眉峰一挑,“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控制何欢。是被恶念歪曲的何欢自己的意识,还是你这只饲养着全视之眼和血鬼降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