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没——”
自然是没人了。
殷落痕翻了个白眼。不过也心知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回身到床头,按下一个木柄的机关,床内侧的墙壁立刻翻了下去,殷落痕抱着天诀,轻悄悄地一钻,就消失了影踪。
这江湖啊,四处都是密室。
殷落痕掉进来的时候还在想,这简直是不知老到哪里去的戏码了,主角危难的时候,必定是有密室密道之类的。
然而这一次,不如在落痕山庄那一次幸运,整个密室黑糊糊的,伸手不见五指。
殷落痕皱眉,手里将天诀抓紧了,“你这密室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天觉的书页亮起淡淡的荧光,“钱财倒是还有。”
说起钱财,殷落痕就恨得牙痒。“你还好意思说钱财,上次在落痕山庄,我一毛都没拿走,光顾着逃命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搬空这里!”
“……”
殷落痕,真的不像是什么武林人士,更不像是做高手的料。
江湖上真是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贪财的江湖人士了。
天诀暗暗下了定论,如果有机会,一定好生调教他,让他把这破习惯给改了。
然而殷落痕下一句话就更让他吐血了,“天诀,你真的不是藏宝图吗?”
天诀:“……”
仿佛是看着天雷还不够多,殷落痕又补道:“原来你那作死的主人,肯定藏了很多私房钱,你作为他的心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对吧?要不你说说他背着自己老婆藏私房钱的地方,咱俩一起去拿,然后对半分,怎么样?我够慷慨吧?”
……真他娘的不要脸!
天诀那书页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什么叫做私房钱?还作死的主人!对半劈——全是本座的钱,你凭什么跟本座对半劈?!
天诀抑郁:“第一,原来那个庄主,没娶妻;第二,他的钱,不叫私房钱;第三,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最后——对半劈一点也不慷慨!”
于是殷落痕彻底明白了,“原来你是嫌我不够慷慨,分赃这种事情,你就直说嘛,我这人很好商量,要不你六我四?”
算了吧,不要再跟这种白痴说话了。
天诀已经放弃治疗了。
他一本书,怎么跟他分赃啊?怎么分,这钱也是殷落痕的。
天诀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心境,遇上殷落痕这样的极品,对人——不,是对书——的心智,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殷落痕四处摸索,似乎摸到了灯盏,于是点起火折子,一看是支蜡烛,插在灯座上,已经满是蛛网,看上去是很久没用过了。
也不知还点不点得燃,姑且一试好了。
殷落痕伸手去点蜡烛,另一手单手拿着天诀,已经不觉得吃力。
点着之后,太久没用的烛芯有些受潮,爆了几个灯花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客要来呢。”殷落痕随口一说,转头也就忘了。
转身一看,整间密室都是一间小屋子,看上去像是书房,大约是个秘密基地。
东面墙边是一排书架,放着许多的书籍,书架前是一副桌椅,已经很有些灰尘,一架水墨画的屏风,地上散落着几个蒲团。
殷落痕走过去,捡起那蒲团拍了拍,转过脸去避灰尘,然后才坐下来。
“我们继续吧。”淡淡地提议。
天诀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他开口了,自己自然是不会拒绝。
于是书页被翻开,淡淡的荧光就在眼前闪烁,就像是人呼吸的节奏,那一刻,殷落痕真觉得自己手里的是一个活物,而不是一本冷冰冰的书。
重新闭上眼,这一次耳朵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天诀那泛起的淡光闪烁不定,泼墨似的图画再次出现在整本书上,纸页自动翻开,像是有疾风吹来,却没有哗啦啦的响声,只是无声而迅速地翻着。
那一层凝实的黑气,伴着银白的淡光,渐渐地溢出了书页来。
殷落痕没有睁眼,尽管他知道——这个时候定然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那是一个淡淡浮起来的人影,穿着织金的华袍,身量体裁却与如今的殷落痕如出一辙,明明是怎么看怎么美的一个人,面目却有些模糊的感觉,只有那一双眼,寒星似的,在这昏暗的密室里,也显得耀眼。
这个人影,便是如今的天诀。
只是他抬起手,却摸了摸自己的脸,模糊的一层暗光组成的身体,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够感知到。
他已经无法凝出自己原来的脸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还聚着那点淡淡的光辉,伸向了殷落痕的脸。
顺着那脸部的轮廓,手指滑下来,点在他下颌。
殷落痕却似乎毫无感觉。
修长的身子俯下来,长发垂落颊边,那一双眼逐渐地靠近了。
他告诉自己,只要吸干了眼前这人的精气,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都会回来,甚至还有武功……
说不清是受夺回身体的引诱,还是出于内心真实的渴望,他的虚影,越加靠近。
双眼紧闭,身周的感知被提到极限,可是殷落痕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身前正在发生什么。
之前被那书上出来的虚影抚摸,他亦是没有半分感觉。
在书页透出来的光芒的照耀下,整个人都像是沉浸了温水里,有浅浅的热流滑过四肢百骸,让人身子发软,有什么东西漫过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嘴唇。
这就是被吸取精气的感觉吗?
殷落痕实在是有些不敢想,此刻的自己,是用怎样一种姿态接受着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
其实,那可以称之为一个“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夺命。
因为这个吻的施加者,自己也很纠结。
唇与唇触碰,他无法感知,他却能够清楚地了解这种感受。
第一次,这样亲吻一个男人,尽管是以吸取精气为名。这个身体,还是自己的。
他都觉得荒唐,可是一切都停下来。
到底是吸干了这人,夺回身体,还是另想办法……
源源不断的精气涌进来,让他的虚影更为凝实,然而永远都只是虚影。
他始终是需要一个身体的。
只是,快忘记,眼前这个才是自己的身体,这人,是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人,日后终究是要死的。
狠心一下,他的手指落在殷落痕的颈上,却加重了吸取的力度。
不过是个虚假的亲吻,他终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尽管他现在不叫殷落痕了。
原本温水一样的感觉,逐渐地改变,四肢百骸之内有凉气冒出来,刺痛他全身的经脉,只是他还没有睁眼,只是疼得皱起眉头,脸色煞白。
殷落痕手指猛然捏住天诀的书页,压皱了纸张。
那种痛苦让他睁开眼睛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只是触摸着手下的天诀,他又觉得悲怆起来,连他也不知情从何起。
相信,或者,不相信。
相信,或者,背叛。
意识逐渐模糊,他一头栽倒。
那身姿挺拔,气势逼人的男人,以虚影的方式悬浮在离地一尺高的空中,俯视着殷落痕躺倒的身体。
相信吗?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已经凝实许多的虚影,逐渐散落成光点,又缩回了书页里,淡光一闪之后,书页更加雪白。
从此以后,世上只有一个殷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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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死了,拖延症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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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遇季不寒
真真是睡了个昏天黑地,一睁眼,整个空间都是黑暗的,见不到一点光芒。
殷落痕身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上也是灰白的一片,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
他试图站起来,可是身子骨软得让他心惊,刚刚站起来那么一点,就觉得腿都要抽筋,满头都是虚汗,擦,天诀这家伙又开始糊弄人了,这哪里只是虚弱,简直跟一夜七次没区别了!
愤怒的他立刻捡起了天诀,一点也不客气地敲击着书脊,“别睡了,快起来!”
“作甚?”两个字淡淡地浮出来。
……
殷落痕忽然缩了缩脖子,怎么觉得这话阴森森的?他瘪瘪嘴,话都到了喉咙口又咽下去,改口道:“我们不是该走了吗?接下来的行程是怎么定的?”
“张凌云已死,天下武林群龙无首,必定要先选一个出来,我们只是要查季不寒是不是凶手,所以——往四海城走。”季不寒这种人,在天诀看来就是沽名钓誉。
殷落痕知道,四海城是每届武林盛会的举办地,内有五湖庄,名声虽然不比原来的落痕山庄,却也是正道之中出类拔萃的,四海庄庄主林德胜也是整个江湖上颇有口碑光明磊落的豪侠,他有三子,大子二子都极其出色,也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张凌云死后,代表武林老一辈的势力就开始消减,年轻的英才们都开始崭露头角。
不过这只是正道这边的情况,邪派这边一直是党争不断,相互之间倾轧吞并一刻也不曾停止,更新换代很快,有名的反而是年轻的,老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能保得晚节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