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陆明萱这人不讲常理,平日里总是跟一些不入流的社会人士厮混——
准确的来说,是她单方面暴揍那些小混混们。
在座的人对此都多少有所耳闻,更甚者,还有不少人亲身体会过陆明萱的武力值。
寻常的公司老总不会自降身段跟人动手,但陆明萱就不一定了。
没人能猜到陆明萱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来。
以她的性格,当场暴揍股东和员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显然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会议室现场在某一个时刻显示出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冷哼一声,拍着桌子打破了沉寂。
“有什么好怕的!”老人不怒自威,“陆明萱这个小崽子本身就是没有品德的,就算没有爆炸失踪这件事,我也一直不同意她继承陆家的产业,大哥大嫂的好名声都被她败光了!”
这位老人是陆明萱父亲的弟弟,他是那一辈最小的一个,排行第五。
同时他也是除了他大哥以外,唯一一个参与到陆氏的管理当中来的。
今天在座的众人之中,陆五叔算是与陆明萱亲缘关系最近的一个人,他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是非比寻常。
见陆明萱的亲叔叔都这么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就定了心,纷纷开始讨伐起陆明萱的“罪行”。
“哎我早就想说了,陆明萱她一个姑娘家,本来就应该早点结婚生孩子,而不是整天花花肠子想着争权夺势什么的,一点也不安分。”
“要我说啊,陆明萱压根就不是当领导者的好材料,你看谁家当家的正事不做,天天在外面鬼混来着的?”
“就是就是,说出去别人家的老总当家都是什么什么名校的高材生,说到我们陆氏,那就是个混混头子,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这倒是其次的了,陆明萱在外面惹了多少回麻烦了,天天警局医院的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么大个公司犯了什么罪呢。”
“我认为陆明萱的能力也不足以担任这个位置,自从她回来,那些大生意大项目,哪个不是她那个助理主持的,她自己有什么贡献吗?”
“附议,而且她在我们这些同龄人圈子里名声很差的,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把潜在合作对象都赶跑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起陆明萱的无能与自傲,倒着满肚子的苦水。
就好像他们曾经是受到陆明萱压迫的无辜民众,如今一朝得势,终于可以抓着她的尾巴,试图将她扯下马。
开口的人大约只占据会议厅人数的一小半。
剩下的人部分表情蠢蠢欲动,似乎也准备随时插|入这场讨伐大战当中,也有一部分人昏昏欲睡,对此毫不关心。
有些则还端着态度,并未表现出鲜明的立场——
他们还在观望。
纵然开口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似乎已经彻底将陆明萱拉下神坛,可以任意踩踏,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蛋。
刻意的起哄造势与真情实感愤慨的控诉,二者的差别他们还不至于完全觉查不出。
尤其是当其中的某些人表现得过分活跃的时候。
控诉者们的中心思想明确,却也偏激狠辣。
他们绝口不提自从陆明萱接任之后,陆氏的利润项目成果以及影响力又上升了多少。
似乎他们眼中天生自带着某种过滤器,只看得到她身上张扬嚣张的那一面。
在他们的口中,陆明萱就是无能的代名词,空当一个花瓶还不满足,非要用自己尖锐的刺将每一个友善者都逼走,还给陆氏平白引来了许多鄙夷与骂名。
这样的人不适合当一个大型企业的领导者。
所以他们的诉求是让陆明萱让位给有能力者——
无论她是否真的死于爆炸。
如果她不死,这反而又成为了另一个她被攻讦的理由。
“如果她真的没事,这么长时间了,她为什么不出来澄清?难道她不知道她身为陆氏的领导者,有责任有义务承担起安抚民心的基本任务吗!”
“管理公司可不是过家家,任凭她天天这么任性妄为下去,我们陆家百年的基业迟早要被她败光!”
这时候人群中又突然冒出来一句:“可她投了个好胎啊。”
这话一出,顿时又有不少人的表情变了变。
于多数人而言,即便他们并不喜欢陆明萱,但光是在身份上,他们就天然矮了她一头。
陆明萱是上任陆家掌权人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更何况陆父早早就立下遗嘱,他死后由陆明萱接手家族企业的管理。
抛开个人能力和性格方面不提,陆明萱继承陆家是名正言顺的。
这也是她当初能够顺利接掌陆氏的原因之一。
在这一点上,无人能质疑她的资格。
就连她“被失踪”的此刻,也没有人敢直接提出找人取而代之她的位置,反而要曲折婉转地扯出她的无数错处,彻底将她打成一个将会害死陆氏的废物,才敢试探着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与此同时,随着“投胎”这个话题一出,会议厅的气氛又走向了另一个微妙的极端。
不少人忍不住抬头,看向陆五叔所在的位置。
谈及亲缘和继承权关系,陆明萱是上任当家亲女不提除她以外,同时在场的也有上任当家的兄弟。
在法律上,陆五叔也有顺位继承权,并且紧随陆明萱其后。
如果陆明萱下位,谈及家族继承的问题,便没有人比陆五叔更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便又有人提了:“那五叔不也是可以的吗。”
被提及的年长者神情严肃,半点不见波澜,却并未开口阻止或反驳开口说话的人。
这已经足以见得他自己的态度了。
会议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既没有开口表示认同,剩下的那群人也不敢先一步开口起哄。
这种事对于他们将礼义廉耻只批在表皮上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过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提出这个“建议”。
但无人反驳就已经是不错的形势了,台上的人面色一喜,拍拍桌子轻咳两声。
“咳,五叔毕竟是陆总的长辈,我想由他来说几句并不过分吧,不如我们就——”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台上中年人的话语。
结实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撞到墙上弹回去,又被人一脚踩到墙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影响,站在台上的中年人甚至感觉整个屋子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讨论什么呢,啊?”陆明萱左右扫视一圈,像是半点没有觉察似的,懒洋洋地说道,“这么热闹,怎么不带我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都被吸引过去。
站在门口的自然是陆明萱,她的姿态一如既往的散漫,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着的是什么。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细心一些的人已经注意到陆明萱一身的狼|藉。
她像是刚刚经历过一段逃窜,衣服皱巴巴的,领口和袖子上甚至还带着血迹。
就连下巴上也有没有擦干净的血痕。
不过陆明萱本人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即便她衣衫褴褛地站在垃圾堆里,看着她那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便没有人会觉得她可怜狼狈。
她就像是山石间生出的竹,永远挺直着腰背,直往上长,无论多大的风雨也不能将她摧折。
站在台上的中年男人一阵腿软,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陆、陆总……您还活着呐……不不不我是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陆明萱一手拎着一个文件袋,一边反手关上会议厅的大门,漫步走上台,不轻不重地踹了中年男人一脚。
“这地方是你该待的吗。”陆明萱斜睨了中年人一眼,言简意赅道,“滚。”
中年人哆哆嗦嗦地往后一歪,差点没被台阶绊倒,他连忙扶住旁边的垃圾桶,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陆五叔的身后。
……
一门之隔的会议厅外
终于等来了人的季涵雨松了一口气,他没跟着陆明萱一块进去。
一方面是他有别的任务,另一方面则是要照看一下江月离。
就在两分钟之前,两人才匆匆忙忙地赶到预定位置,陆明萱接过季涵雨送来的文件就进了门,话都没说上几句。
季涵雨一眼就看出陆明萱这一身仿佛经历过追杀的惨状。
他心底便有了底,多余的话便暂时放在了心底。
直到他单独面对着江月离的时候。
有那么一小会儿,季涵雨都不敢拿正眼瞧江月离,目光错过去的时候无处可放。
跟陆明萱比起来,江月离就狼狈多了。
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狼狈。
“咳咳,那个,什么,江小姐。”能言善辩的季助理难得结巴,他避过对方的视线,默默递过去一盒纸巾,“咳,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