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的记忆定格在两个人半夜游荡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在路灯明明灭灭的光影之下，一道摇摇晃晃地向着路远方走去的画面上。
正在愣神间，江月离手一抖，抓着纸巾的手一不下心用了力，按到了陆明萱的伤口。
“嘶——”没有丝毫防备的陆明萱倒抽了一口气。
“啊，抱歉。”江月离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一边问道，“你在想什么？魂都没了。”
“我在想——”陆明萱还有点恍惚没回神，下意识接口道，“我应该对你负责的。”
毕竟按照记忆里的真相来说，拖着江月离喝酒的人是她，拖着江月离去民政局结婚的也是她，江月离唯一的失误就是跳下来的时候砸到了她。
但那也仅仅只是被动失误，实际并不能怪到江月离自己身上去。
简而言之，事实上在她们这一段怪异的关系里，真正有责任的那个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
当然陆明萱这些话是不会说出来的。
如果她向别人倾诉，多半要被扣上“双标”的帽子。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季涵雨八成会这么吐槽她。
不过关系的转化是思想转化的催化剂，现在的江月离对陆明萱来说，已经不是“讨人厌的冤家”那么简单的身份了。
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往别的方向上想，便仍然维持着现状，假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动摇的内心。
“嘶——”陆明萱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吧。”
“啊......”这回江月离连道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陆明萱原本想再谴责一下江月离的，但当她转过头，立刻就明白为什么对方心不在焉了。
这么一点事时间里，江夫人已经走到了她们近前，满脸忧虑惶恐地伸手要去抓江月离的手。
“月离啊，你没事吧！吓死妈妈了，你哥哥呢，哥哥他们呢？！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你快说啊！妈妈可不能失去你们！”
陆明萱坐在外侧，一低头便看到江夫人指甲缝里卡着的血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挠出来的，她顿时不适地皱了皱眉，伸手将江月离往自己身后揽了揽，挡住了江夫人伸来的手。
江夫人像是这才发现江月离身前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用力瞪着陆明萱：“快点让开，你这个——”
话音未落，大厅的灯光忽的全部灭尽，所有人的面前都陷入一片黑暗。
还未等众人适应这片黑暗，大厅正后方的大屏幕上突然亮起了光。
刺眼的光又逼得所有人下意识闭上了眼，以免被刺伤眼睛。
陆明萱下意识摸到了江月离的手，又紧紧地握住。
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结束。陆明萱心下隐隐有所预感。
屏幕上的强光一闪而过，很快又变成温和的室内光，虽然在黑夜中仍然过分醒目，但也勉强足够让眼睛适应了。
【咳咳——众位来宾大家好，欢迎大家齐聚一堂，今天呢，很抱歉扫了大家的雅兴，那么作为补偿，就请大家看两场好戏吧。请看大屏幕——】
陌生男人的声音通过大厅四周的广播回响开来，随着一道明显的响指声，屏幕上闪烁了两下，露出了某个室内的景象。
背景似乎是哪个房间，五六个人被粗绳帮助，嘴里塞着抹布团，正或愤怒或惊恐地瞪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
“啊啊啊——逸言！逸言怎么会在那里！你这个坏人快放了我儿子！”江夫人的尖叫声又响起来。
于是原本不熟悉的人也立刻就认出来，被绑着的人当中一个正是江家的大少爷——江逸言，而他的父亲，就在他的身边，同样是被五花大绑，满脸的惊恐。
江夫人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丈夫，一边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一边拼命要挤开人群走向大屏幕的方向去。
陆明萱说不清心头是轻舒了一口气，还是应该更加警惕一些，她身后的江月离却神情凝重，沉着眸子盯着屏幕上的房间背景看。
设施都很新，装修也很典雅豪华，但看起来没有日常生活的痕迹，更像是一间利用率不高的酒店客房。
还有那扇窗户的一角，飞扬的窗帘与大厅是一个款式，窗外则是草丛的一角。
花家的住宅外面正好是一大片草坪庭院。
再联系到之前江家父子离去的方向......
江月离低头发送信息：“在主宅西北边的客房里，应该是靠北一点的位置。”
刚点完发送键，江月离就感觉自己另一只手上传来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陆明萱惊讶地看着屏幕上对另外几人的特写，那都是她很熟悉的人——陆家的人。
也是被她们怀疑是杀害她父母凶手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我知道大家想问为什么我们要绑这几人，这个嘛，我只能说这些人都有罪，难得有所有行凶者与苦主都到场的时候——既然最后一位特别嘉宾已经到场，那么我们先从头开始吧——】
男人话音刚落，屏幕上的画面便一转，切换到了某个昏暗的小巷里。
在屏幕转场黑屏的瞬间，江月离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下意识拽住了陆明萱的手。
后者一回头，便错过了转换的画面。
屏幕上是画面及其劣质的监控视频，一群穿着黑衣戴着头套的人举着刀捅向了那对年轻的夫妇。
江月离伸手捂住了陆明萱的眼睛，踮脚贴上她的耳畔，轻声道：“别看。”
52.
眼睛触碰到温热的掌心，陆明萱微怔。
只是眼睛看不到, 耳边还能听到身影, 周围人惊恐地尖叫, 却也有人在当中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人啊？”
“太可怜了，看起来还很年轻呢。”
“那些抢劫犯太可恶了。”
“看底下还有时间，这都十几年了吧，十六、十七年。”
“呀，他们被拖到哪里去了。”
“好可怕。”
“这群人渣, 就应该下地狱！”
若只听那些交谈, 陆明萱或许并不会往深了想。
但江月离偏偏在此刻捂住了她的眼睛，陆明萱心下便已明了。
屏幕上放着的无声的视频有关一场谋杀案现场, 而被谋杀者，是她的父母。
陆明萱指尖颤抖着抬起, 想要扒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
但手伸到一半的时候, 她又停住了动作。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还有再看的必要吗？
或许江月离比她更了解自己，又或者只是单纯那人并不显露的温柔。
陆明萱僵硬地站在原地, 黑暗的大厅里，无人看到她们的异样。
等到屏幕上开始出现声音，江月离的手颤抖了一下，指腹顺手抹去陆明萱眼角的泪水, 便将沾了水汽的手缩了回去。
“陆总。”江月离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一会儿当心一点。”
“嗯？”陆明萱仗着身处黑暗，胡乱地抹着眼角, 一边带着鼻音提出疑问，“怎么了？”
“今天应该是真相大白的日子，不过遇到了某个意外，难搞程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人群里第二阵惊呼淹没了江月离的话语，原本正在交流的两人下意识抬头看去。
这一回的画面要清晰许多，还带上了声音。
背景是在一个灯光昏黄的房间里，四面门窗紧闭，厚重的红色窗帘将外面的一切都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内部的装修都是用的暧|昧的暖色调。
这种房间幽闭的气氛就足够让人觉得不舒服，有种压抑到难以喘息的感觉。
更不必说里面还发生了一场暴|行——
只有这一场，还是很多场，暂且还不好说。
屋中粗略扫去，起码有七、八个人，男人们或站或坐，视线的方向都集中在房间的正中央。
那里趴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儿，她面朝下趴着，头发凌乱地挡住了脸，身上深色的裙子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她身下那一片毯子上晕出大片的深色湿痕，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往周围扩散着。
女孩儿仿佛一个没了声息的破布娃娃，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狼狈不堪，又从内而外透露出一股绝望的气息。
男人们绕着女孩儿转了一圈，脸上还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嫌恶嘲讽。
一个男人半蹲下来，粗略地一把抓住女孩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镜头里的女孩儿只露出一张侧脸，然而那一张脸早已经被扇得红肿泛出血丝，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原貌。
男人问她想好没，女孩儿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气音，却字不成句，完全听不出她的意思。
大约是等得不耐烦了，男人又一巴掌扇上了女孩儿的脸，冷声道：「大声点！」
女孩儿的脸顿时被扇到一边，头发与头皮相连接的地方也渗出一点血痕，她的五指扣进地毯里，又张了张嘴。
「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