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啊,”虺圆满道,“只是大部分地方,是妖怪的武力更强些。如果有武功或法力高强的人,我们也会去请他,让他和白蟾打擂的。”
“哦……”司马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那倒不会,放心吧。”虺圆满说完,便躺上床睡了。司马佳呆坐着想了半晌,最后也还是倒下睡了。
第二天清早,虺圆满在天井里头练功,司马清瞅着司马佳不在,跑过来说:“阿爸,说好教我武功的,可不能反悔啊。”
虺圆满正倒着立,对儿子眨眨眼,道:“我几时反悔了?你跟着练就是。”
“爹会揍我!”司马清倒是清楚得很。
“那你就先好好念书,念好了,再跟我练武。”虺圆满又怕司马佳不高兴,又不愿拂了孩子的兴致。
司马清对这个回答仿佛有些不满,撅着个嘴,刚要再说什么,司马佳走了过来,大声道:“清儿!你又躲懒,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因为虺圆满的捣乱,司马佳特地把司马清赶到书房去晨读了。司马清屁股还疼着,坐不下去,只好站着读书。
司马清为了能练武,果真好生乖了几天,虺圆满便到司马佳面前求情。司马佳见儿子能为了练武好好收心,心想也许这是一个能诱使他读书的好方法,再加上周先生又在司马佳面前夸了司马清几句聪明,司马佳一高兴,也就松了口,准许司马清每天上学前和下学后跟着虺圆满练功,加起来快一个时辰。虺圆满反正正好要练的,顺带把儿子教了,也不觉得负担。
司马佳是不懂习武的路数,但虺圆满对他说的是,司马清天分极高,在蛇妖里也算武力上乘的,若是再大个几岁,可就不得了了。司马佳听了还笑:“难道是文状元当不成,真要去考个武状元?”
月末,司马佳又去老宅看外公,回来时还早,心血来潮去了学堂,从窗户外面向内看,想看看司马清上课专不专心。不看还好,这一看,就看到司马清两手持着书,挡着脸,头在书后一点一点,竟然正在打瞌睡!
司马佳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冲进学堂去揪起儿子的耳朵,把他痛骂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周先生也是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了司马清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的样子,一直假装不在意,直到司马清睡着,他才慢慢一边讲书,一边挪动到司马清的桌边,猛地将他手里的书一抽,叫道:“司马清!”
“嗯啊?”司马清倏然惊醒,吓得浑身一颤。周先生手里的书马上重重拍到他的头上:“给我站出去!”
司马清垂头丧气地走出学堂,刚要驾轻就熟地靠墙一站,抬头便看见司马佳满面阴沉地走过来了。
“爹……”司马清心知这下完了。
“你以后……”司马佳气得浑身发抖,“别想再练什么武了!”
说完这句话,司马佳转身便走,司马清想追上去,但回头看看还没下课,又靠墙站了回去,想想刚才爹说的话,心内十分沮丧悔恨。
司马佳撇下司马清,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上地里来了。马四和虺圆满看到他,笑着说了什么,他也气得没听见,挂着个脸,穿着好衣服好鞋便踩进田里,揪住虺圆满大骂:“都是你带清儿练什么武艺!把孩子的精力都给磨完了!害他上课时候打瞌睡!他以后成不了材,就是你害的!”
虺圆满吓了一跳,弯腰挽起司马佳沾上泥的长衫下摆,轻手轻脚拖他离开,走到田边树下,才说:“你消消气,清儿又怎么了?”
“又怎么?”司马佳道,“还能怎么,还不是不好好念书!大白天的打盹,那是我外公这样的老人才干的事儿,他却在课堂上干出来!可见精力都耗到别的地方去了,没剩一点儿给念书上!总之这武不用学了,回去我好好教训他,你可别拦着!”
“不至于,不至于……”虺圆满道,“清儿的体力我知道,我也没给他练得太狠,不至于磨掉他的精力。”
“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上着课打瞌睡?”司马佳道。
虺圆满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道:“嘿嘿,那就是夫子教的东西太乏味了呗,不感兴趣,所以就想睡了……”
司马佳一听这话,端的快气死了:“对圣贤书不感兴趣,他还想对什么感兴趣?不好好读书,难道想一辈子做粗人?他不好好读书考功名,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虺圆满听了,便低下头不说话。司马佳见他不语,偏要追问:“你做什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说,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虺圆满不答,反而叹了一声。司马佳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他这一声叹,气得差点跳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虺圆满见他气急败坏,便只好说道:“你先别气,消消火,你看看你这样子,哪像我刚认识你时的样子呢?”
司马佳又是气,又是委屈,况且自己也知道虺圆满指的是什么的,皱着眉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脾气又差,说话又难听,整个人俗气得不得了,就跟上了年纪的婆娘一样?”
虺圆满嬉皮笑脸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司马佳扬手欲打,被虺圆满轻飘飘地握住了。
“你不知道,”司马佳皱着个脸,心里别提有多苦,“以前我也觉得,我舅妈们骂我哥哥们的时候,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没点儿涵养;我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最让自己失望,这心情……真是难过得说不出来。”
虺圆满轻抚司马佳的后背,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清儿好,才总生他的气,只是小孩子嘛,不明白这些。其实我也不明白,读书嘛,读个差不多,能认识字就行了,干什么逼得这么紧呢?孩子又不爱读书,非逼他,那不是跟孩子结仇嘛!”
“你难道不知道?”司马佳怨愆地看了虺圆满一眼,“我读书时是什么样子,最后落得个什么样子,我能甘心?能不指望我的孩子能有个好功名?再说了,世人都知道读书好,就算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孩子送去读书,这是为什么?难道天下的父母,个个都想与孩子结怨吗?还不是希望孩子以后过得好些。而但凡平民百姓,没什么出身的,如何能够过得好?只有读书一条路!”
虺圆满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我短视了,我从来没想什么过得更好,只觉得现在就已经过的是好日子了,再好能好到哪儿去呢?高官厚禄,高门大院,山珍海味,妻妾成群?可这些,我都不觉得好。”
司马佳摇摇头:“你没过过好日子,也没什么见识,所以也只能想到这些浅的了。再在人间多过过,你就明白了,人间的哀愁苦难太多,所以人们才想挣扎,所谓的好日子,就是不再有这些苦的日子……唉,现在说太早。给你说得我气也消了,总之以后别再带清儿练武了。”
虺圆满不置可否,司马佳便当他答应了。司马清当天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说话,饭后便躲进书房温习功课,司马佳在他窗户下道:“你如今这些小把戏是骗不了我的了,做戏乖个一两日给我看,等我心软了,你又顽劣如常。若从此你天天如此,收心最好;若是不知道改过,我当真打断你的腿!”
司马清听了,在桌前恨得直咬牙,但还是要偷些空儿,躲开司马佳的眼,和虺圆满偷偷习武。司马佳其实也知道他的这些小动作,只不过看他不过分,便不拆穿罢了。
六月抢收头茬稻,抢种第二茬,家家户户忙得底朝天,学堂也放了假,只因双抢人手不够,孩子们多要给家里帮忙的缘故。司马清和同学们一样也下地去,泥水里滚着,捉泥鳅黄鳝,顺便搭把手,半玩半帮忙。
就连司马佳,如今也不好意思闲着,去看看哪里能帮上一把。不料他去了,竟好像比司马清还没用,马四和虺圆满又要护着他,又要忙活计,一边叫他“帮着扯秧好了”,一边又担心“别扯坏了秧苗!”,司马佳甚觉自己多余得很。虽说有虺圆满偷偷用云朵遮着他头上的毒日头,司马佳依然亲身体会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每每累得发晕,但又倔强地不愿回去歇着。
这日正忙着,田头上跑来一个人,咋咋呼呼地老远便叫道:“哥!哥!白蟾来了,白蟾来了!”
司马佳一抬头,果然看到了虺富贵正向这里跑来。虺圆满一听“白蟾来了”,惊得一下子跳起,正要跑,被他儿子一把扯住,叫道“阿爸去哪,带我一起!”
虺圆满看看儿子,也没工夫细想,就道:“行!”然后一把抱起儿子,正要跑,又被司马佳叫住:“等等!我也去!”
司马佳知道他这是要斗白蟾去,虽说了没有生命危险,也怕他莽撞受伤,所以想要跟着。
虺圆满也道:“好吧!”,拉了司马佳,吩咐马四道:“地里你先照管一下!”
自从知道了姑爷的真身,马四就再不追究姑爷的各种奇怪行为,头也不抬地答应了。虺圆满和司马佳、司马清三个,也来不及换衣裳,甩着一脚泥就跟虺富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