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强强]青衣氏 (Attire)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Attire
- 入库:04.10
“画魂去找鹂湘他们了。”李未名安慰道,“他们很快就来。”
“……我……”苏遮虚弱地笑了笑,吐出的话语却已然吃力,“……多……谢……”
“……有什么可谢谢我的。”李未名略疲惫地说,“我让你遭受了如此大祸,你——”后面“何必谢我”四个字尚未吐出口,就感到苏遮尚且完好的右手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未必……不是好事……”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却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下去一样疼痛,“我……活得……已经够久……”
神仙妖鬼,有着千万年的寿命,所遭受的痛苦其实并不明白。但是苏遮却慢慢闭上了眼,晶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下来,滚烫得几乎能灼伤人。
见她的气息又复衰弱了下去,李未名的指尖点上了她的眉心,画了一个印:“希望这个印能暂时舒缓一下你的气血。”
果然,苏遮说起话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她怔怔地看着李未名,扯出一个脆弱的微笑:“其实……君上……我们一开始……并不服您。”
“……我想得到,尤其是画魂。”
“但是……后来想想……您其实比旧主……咳咳……”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要好很多……”
“旧主从来不会对一个将死之人……施与援手……您,还真是……很善良……”
“并不是我善良,而是我不能看着无辜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更何况是因为我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李未名简直要头痛了。如果苏遮真的就这样死了,那么或多或少,他这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然而苏遮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道:“您……真的和刚才……海皇陛下说的……很像呢……”
龙剑和李未名愕然对视了一眼,她当时竟然还有意识?!莫非只是身子太虚弱,连眼睛也睁不开?!
苏遮看着李未名,笑了笑,洁白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昙花。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解下腰间的匕首。那把匕首的鞘通体用白色温润的玉石雕琢而成,与她一身的黑衣对比起来,分外的鲜明。整个匕首上,白色的柄上镶嵌着无数美丽的宝石,缤纷却并不艳俗,仿佛那些纷乱的色彩在这把艺术品一样的雕琢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李未名拿起了匕首,却只觉得鞘的表面分外不光华,好像有谁用刀刻过一样。他举起匕首仔细辨认,发现那隐约是一个“阮”字。也许是因为雕刻者对中原文字的生疏,那个字雕刻得有些歪曲滑稽,却看得出雕刻的人分外用心。
“这是……”
“君上……若了解了一切的事情……还望把这把匕首……交给……咳咳,江南的阮家……”
“我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了……”
等到画魂带着众影卫赶到的时候,却只听见苏遮说了一句没有人能听懂的语言。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身体便软了下来,软瘫在身后男子的怀中。杏仁一样的棕眼慢慢地闭上了,高挺的鼻梁如同天光下的雪峰。
然而,她的唇角却挂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仿佛自己并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见一个多少年再也无法见面的男子,去赶赴一场等待了多少年的约会。
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
阮郎……阮泠音……我终于可以不再恨你了……
…………
神界,第三十三重天。
太昊氏一身华贵的衣冠,重重叠叠如同祥云的卷纹。他的衣襟上用金丝线栩栩如生地勾勒着凡间的山水和茂林修竹,天庭的宫宇,竟然能将那绣出来的草木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鲜活地存在;将那绣出来的宫宇描绘得钩心斗角,仿若已出现在眼前。
此时此刻,他正立于灵泽中央的湖心亭里,满目望去尽是苍茫无尽的云雾,笼罩这清澈见底的灵泽水。水面波光粼粼,将水下的宝黛沙石都打上了摇动不定的光影。而灵泽水畔,则是一副平常人终其一生也想象不到的美景。烟霞飘飞,白云出岫,翠藓拾级,日月偷光。宝石缀成的道路上,争奇斗艳的尽是一些琪花瑶草。然而远远望去,这一切又是笼罩在茫茫的烟云里,颇有几分云深不知处的茫然。蝶戏幽兰,四景常春,比海客畅谈的瀛洲还要虚无缥缈,却比那远在东海万顷碧波之上的蓬莱仙山更要美不胜收。
天帝收回了目光,微微闭上了眼。
他并不想去思考这一切是不是他想要的,也早已不想去回忆神农与女娲尚且在世时,自己选择成为天帝的原因。多少年过去了,他的责任在哪里,他便在哪里,无所谓喜不喜欢,厌倦与否。
凡间偶有窥见天道的散仙修士,看破了天规森严,神界冷清,戏谑一句“还是人间好”便游历四海。剩下那些一心修道的,最终直登仙道,也该有了“天律清冷”的觉悟。
自从那日龙剑离去后,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和敖澈曾经的往事,却发现记忆中有一段时间,完全是空白的断层。依照他的性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当初将这段负累一样的感情抽了出去。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为神为仙,终究不需要儿女私情。
……但是,那段空白后的记忆,却越来越乏味。他记得从前的自己,兢兢业业地治理着六界,爱着六界之中的每一个生灵。坐在天帝的位置上,他从不觉得乏味枯燥。因为有那么多他悉心呵护的六界苍生,也同样地爱着他。
而那段空白后,一切却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无聊。所有还算能与自己交好的仙卿,也渐渐的都疏离了自己;只有自始至终一直陪伴他的无盐仙子才会偶尔调笑他几句,“御下看起来好像对什么已经失去了兴致。”
空气中有一阵轻微的波动,传来的气息十分熟悉。太昊氏没有回过头去,只听后面传来一个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无颜参见天帝御下。”无盐恭声对天帝道,“一切果然如御下所料。二皇女揣测了您的态度后,终于向海皇约战了。”
“龙玄的琴声纵然十分难缠,但是她终究修为不济。对上龙剑,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不过就近些日子龙剑的情况来看,他也愿意拾起责任重新担当四海之主。只怕龙剑对龙玄心慈手软,胜负还是个未知数……”
“无盐倒是希望龙剑能赢。龙玄心无大爱,心术太险。纵然心计再高,城府再深,修为再强,她却没有一颗博爱的心。”说到这里,无盐的声音又有些不确定,似乎在斟酌什么,“但是若换了龙剑成为海皇,他恐怕会对你不久对李未名采取的行动怀恨在心。到时候……”
“为了防止魔界宵小再一次闯出不必要的祸端,李未名必须死。”天帝冷冷地说着,“龙玄成为海皇,则她本身就是个不安定的棋子。孤不晓得到底怎样的权势、名利和地位才能满足她,终有一日她会拥兵自重。而龙剑……你说的没错。若我要是对李未名不利,甚至害得他失却性命,龙剑是绝对放过我的。”
不知为什么,天帝并没有用“孤”作为自称。这个字太冷了。难道自己身边仅剩下无盐一人的时候,他还要如此自称,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么?
无盐内心也是略微惊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窃喜。她拢了拢遮住脸颊的面纱,继续道:“那么龙剑和龙玄……您希望留谁?我们是否需要采取必要的措施?”
“措施?这倒不必。”天帝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却因为是背对着无盐的,没有让女仙看到他的表情。
“若一定要选一个,还是龙剑吧。龙玄不适合成为兼济四海苍生的君帝,她早已没有一颗爱人的心。”
阴阳两隔成谶语
苏遮被葬在往生湖的湖畔,和那些仿佛鲜血一样的业火泽兰安葬在一起。往生湖畔的雾气浓重得像是一场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理不清的线,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边。焦黑色的泥土被魔界圣湖的水打湿,发出微微芬芳泥土的气味。
看着苏遮白皙的脸被黑色的泥土一捧一捧地覆盖,黑色的粉末洒进了她的衣襟里,附着在她的伤口上,甚至落在她的唇边、粘在她的睫毛上。而女子则是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她的面容美丽、安静而易碎,这是她生前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剩下的十一位影卫已经尽数到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鹂湘用最后一捧泥土掩盖了她的脸。寒冷的风笼罩在天空,被阴霾的雾气湿润。
龙剑垂下眼别过头去,似乎不忍再看下去;而李未名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鹂湘的动作,忽然觉得左手手心一阵灼热的感觉,几乎要把人烫伤。
他下意识低下头去,且只看到那把镶嵌着宝石的雪白的匕首,它的颜色让人想到了苏遮比中原女子还要白皙的肌肤。他紧紧握住了那支匕首,下意识看向龙剑的方向,却发现恋人表情依旧如常,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无比的复杂,夹杂了一些伤心,甚至悲痛。
他刚要上前询问,鹂湘忽然发话了,却是背对着众人的。柔软的罗缎被泥土覆盖,而她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