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一脸认真道:“云栖原本就是下人。”
薛常突然停下脚步。
云栖愣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直直望着自己,心里一慌,又将头垂下。
薛常看了他一会儿,轻叹口气:“你我之间不需要有尊卑之分,当初在京城我依了你,如今回到这里,我只是一介普通商人。更何况,我也从未让你签过卖身契,你与我并无两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云栖抿抿唇,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薛常唇角扬起笑意:“你还记得当初我爹娘是如何唤我的么?”
云栖点点头:“昭言。”
薛常笑意更浓:“风太大,你说什么?”
“昭言。”云栖将嗓音提高了些。
“嗯?什么?”
“昭……”云栖突然傻眼,直愣愣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才将后面一个字憋出来,“言。”
“嗯,不错。”薛常笑着转回头,不管他身子如何僵硬,揽着他便继续往前走。
这个年是薛常这十七年来过得最为高兴的年,虽然除了下人就只有他和云栖二人,与在京城时并无两样,可心境不同,情绪也就不同了。
吃过年夜饭,外面仍在下雪,他们走在长廊里倒是不用撑伞。廊檐下所有的灯笼都早已点亮,或明或暗的光线将斜洒的绒雪照出红通通的光晕,给寒冷的冬夜增染一层温暖。
云栖见他兴致极好,自己也跟着高兴,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薛常朝外面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云栖,我们去堆雪人。”说着便拉着他跨出去。
云栖手一颤,连忙按捺住心中异样的感觉,等二人都站在雪中才回过神,连忙道:“还是回去吧,当心着凉。”
“不碍事,我没那么娇弱。”薛常笑眯眯地说完就松开他的手,一左一右掳起自己的衣袖。
“雪还下着,堆好后会被埋掉。”
薛常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冲他招了招手便蹲下去自顾自地忙开了。
云栖无法,知道他决定的事随便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心意,只好认命地蹲下去与他一同堆起雪人来。
薛常手中忙个不停,声音透着轻快:“年少时只顾着寒窗苦读,哪里有时间玩这些,如今可好了,无官一身轻,那些生意又有人帮着打理,我只须定期检查即可,往后的日子可总算是悠闲了。”
云栖见他如此高兴,连忙低头掩住眸中随之而起的喜悦神采,点点头:“嗯。”
云栖不善言辞,前后几乎都是薛常一人在说话,说着说着,二人手中就堆起两个小小的雪人来,只不过都是生平头一回,模样丑了些。
薛常折下一旁的树枝,短的戳进去做雪人的眼睛,长的做鼻子,又将一旁的冬青抖了抖,从积雪中摘下两片叶子,给两个雪人做了嘴巴,拍拍手站起来看了看,颇为满意。
云栖朝他看了一眼:“公子今日心情很好。”
薛常侧目,一脸的不高兴。
云栖顿时不自在,垂头讷讷改口:“昭言。”
话音未落,心里便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愫。“昭言”二字是他的乳名,只有最亲近之人才会这么唤他,如今竟然从自己口中喊出,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强迫自己与他兄弟相称么?
薛常满意地笑了笑,转身时见他满头满身的白雪,连忙拉着他走回长廊,抬手将他鬓发与高髻上的雪掸去,一垂眼,就着灯笼的朦胧光线,看着他沾着雪珠的眼睫出了神。
云栖让他一连串亲密的动作弄得无所适从,神色有些狼狈,很贪恋又很想逃,更多的则是迷惑。
薛常捧着他略烫的脸,拇指将他睫毛上的雪珠轻轻抹去,低声道:“现在不忙着想为什么,等你哪日能坦视我再说。”
云栖抿抿唇,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发了半天的呆忽然惊醒,连忙抬起脸来给他掸肩头的落雪。
薛常任他掸着,转头看着外面被雪埋住脚跟的雪人,眼中笑意温暖得与寒冬毫不相称:“过了这个年,过去种种便如同这两只雪人,被大雪淹没直至消失无踪。痛苦也好,荣宠也罢,皆为过眼云烟。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云栖手一顿,神色动容,怔了半晌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年后,薛常的日子当真如他所言,闲适自在得很,没了痛苦的侵蚀,也没了朝堂上的防备与锋芒,可谓拨开乌云见明日。云栖看着他明媚的笑容,眼前恍惚闪现出当年那个温雅一笑、神采飞扬的少年,唇角不自觉染上些微不明朗的笑意。
薛常回来后,街坊四邻多数都还认得他,起初因为他做过丞相与他有些生疏,接触了几次后发觉他的性子与当年离家前差别不大,这才又重新热络起来。
薛常受过他们恩惠,回来后也一一偿还,并且在生活上多加照拂,短短小半年便已深得人心。
个别街坊还会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亲事,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自然是希望能与他结亲,家中没有闺女的,也不乏好心人想替他说门亲事。
每到这时,薛常都会朝立在一旁的云栖瞟一眼,见他神色中难以掩饰的黯然,心里便有些抽痛,对来人轻轻一笑:“我已有属意之人,多谢挂心。”
云栖听了眼神一暗,随即又恢复正常。
入了夏,天气变得炎热起来,薛常懒得出门走动,便整日呆在府中,一壶茗茶、一册话本、一个人,陪着他在湖心小舟上静静享受。
小舟停靠在湖边,头顶是繁茂的树荫,水面是成片的碧叶,轻拂而过的夏风将荷花的清香送入鼻端,颇有人间天堂的韵味。
云栖如今回到江南,再不作侍卫打扮,身上穿着与薛常差别不大的锦缎长衫,素雅干净,若忽略他敛眉低目的惯有清冷与一身利落的气质,倒也像个俊俏的儒雅书生。起初有些不自在,如今已渐渐适应,正如读话本,念起来也没了当初的生硬。
薛常眯着眼听着他清朗的嗓音,只觉得潺潺如溪水,凉爽又舒适,掀开眼帘看着坐在身边的人,见他低垂眼眉一脸认真的读着,神色间比当初生动了不少,忍不住唇角卷起笑意,抬手捏着他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
云栖疑惑地看着他,习惯了他这些小动作,已经没了往日的惊慌,虽然心跳有些快、脸上也有些烫,眼神却不怎么闪躲了。
薛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回江南还真是回对了。当初在京城时,恨不得夜里入睡都保持警醒,却让你珠玉蒙尘,到底是江南的水好,将你这颗珠子都洗得发亮了。”
云栖听得云里雾里,直觉他是在夸自己,耳根红透,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江南的水也让昭言恢复了以往的心境。”
薛常笑意更浓:“总算是唤得顺口了。”
云栖有些赧然,磕磕巴巴道:“我继续念……”
“不念了。”薛常将他手中的话本拿过来扔到案几上,声音突然高昂了几分,透着浓浓的兴致,“我去找两只鱼捞来。”
云栖连忙站起:“我去。”
“不用,我去岸上吩咐一声就是。”
二人独处时,薛常不喜欢有下人贴身伺候,因此候命的仆从最近的也该在岸边的屋子里,需要上岸才能吩咐到。他说完了话就自顾自站起身踩上了石阶,耳侧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云栖已经跟了过来。
“我一起去。”云栖垂了垂眼。
薛常笑起来:“好。”
第73章 薛常云栖番外四:厮守
鱼捞很快送到了湖边,仆从又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薛常在云栖不解的目光中给他递过去一杆,自己手中拿着一杆,掀袍坐到了船边,探目朝水中巡视一番,见碧叶丛中五颜六色的鲤鱼正游得欢快,展眉而笑:“今晚吃我们自己捕的鱼!”
钓鱼倒是经常有,捕鱼还从来未见他做过,云栖听了也起了兴致,连忙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嗯。”
薛常侧头朝他看了看,见他神色间难得的轻松,只觉得心底柔软,转身拿过案几上的糕点,递给他一块,笑道:“我们比比谁捞得多,不许仗着功夫好欺负我。”
云栖接过糕点,连忙摇头:“不会。”
“也不许让着我。”
云栖摇完头又连忙点头:“嗯。”
两人将手中的糕点捏下来一些扔进水中,各自使出了浑身解数。
薛常将鱼捞一头的网兜浸入水里,将糕点碎屑对着最近的一条艳红色鲤鱼撒过去,见鲤鱼被吸引过来,等它一口吞下后又顺着网兜的方向继续撒。鲤鱼渐渐靠近网兜,甚至连带着附近的鱼也靠拢过来。
薛常见这条红色鲤鱼摇头摆尾地进入陷阱,迅速将网捞提起,没想到这鲤鱼机警得很,一个纵跃就逃了出去,噗通一声响,紧跟着就溅起不小的水花洒在衣摆上。薛常大为惋惜地长叹,一扭头竟然见云栖已经将一条捕到的鲤鱼扔进了船舱。
云栖连忙摇头:“我没用功夫。”
薛常笑起来:“谁说你用功夫了,来教教我。”说着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看。
云栖见他神色犹如顽童,早先在京城时笑脸下暗藏的戾气早已不见踪影,忍不住心中升起一丝喜悦,生怕将鱼群吓跑似的,低声道:“鲤鱼最擅跳跃,网兜不能入水太深,太深的话出水时间长,就给它留了逃命的机会。网在水中极为明显,要一动不动,等提起来时须又快又稳,让它来不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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