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负饮了一晚上闷酒,本来便已经不十分清醒,此时再被这人一煽动,果然就握了那木杖前去埋伏。他在那人迹罕至的连云牧场等到四更天,却见一人迈着轻快地步伐而来,但看那脸,果不就是敖广的模样。二危仔细看他容貌,饶是他心怀怨恨,却也不得不承认敖广确是少年英俊,气质翩翩,与形容丑怪的自己一比天差地远。一想到这样的敖广明明就要与自己苦苦恋慕的长公主绫萝双宿双飞,从此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却在此时还因为一个不明不白女子的邀约便暗自溜出来私会。这样低下的人品,如何配得起他心目中的神女绫萝。实在可恨已极!
杀意顿时冲上心头,当下二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吼一声跳出去就朝对方头上一闷棍。那棍子不知是何材质,来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他一头打翻在地。然后不等对方起来,二负立时又扑将上去手握木棒没头没脑冲着对方一阵死命乱砸,只听得木棒着肉啪啪直响。血肉与脑髓齐齐飞溅,骨节碎裂地沉闷之声不绝于耳。在他这样丧心病狂的攻击之下,来人很快就不动弹了,而业已被血腥气息诡惑到发狂地二负俨然已经杀红了眼,只是口中胡乱喊叫着继续在那具慢慢变冷的尸身之上发泄着无穷尽的怒火。直到被闻声而至的天兵架开,听见有人惊呼出声道:“糟糕!这不是前天帝地幺子太宁殿下么?”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杀错了人。
至此真相大白,众神纷纷摇头叹息。天下人皆知太宁本是前天帝最为心爱地小儿子。从来不舍不得他涉及红尘俗事,因此这孩子也就格外的清新透彻,无人不喜,如今却惨死在一个蠢物手里。烛阴之龙纵使下落不明,若是听到爱子殒命地消息,却不知该如何伤心。
玉帝本人也面色铁青。他端坐在高堂之上一言不发,想是因这丑事心下难受以至于无法出言。于是王母便挺身而出,代为处理此案。她断定此事不过是一桩因私情引起的仇杀。二负为人蠢笨,不足一提,真正可怕的却是那个暗中煽动他行凶之人。此人挑拨离间,用心叵测,实在罪该万死。当立即抓捕归案。
煽动者的身份仔细一查便出来了,二负本人还记得他的长相,当天坐在他附近的仙人也记得曾有这么一个衣琼纹单衣,带剑之人一直与他饮酒说话。当下归纳众人描述。立时发觉此人竟是二十八宿中地一员。姓刘,名归生者,正是隶属北方第五宿的危星神主危月燕注1。
王母虽是女子之身,处理起事情来却当真是雷霆手段。铁血心肠,只听她立时发令剥夺危月燕星宿神籍。令天兵拿下,不待其辩解便当场乱杖打死。尸体扔出南天门外,再使一道天雷将肉身连同三魂七魄一同击成灰烬。至此永世不得超生。其后再将二负发配到不周山下顶天柱,天柱一日不倒,二负便一日不得动弹,以此为向龙族交代。
此事暂了,王母立即又跟着发布了一道书面命令。说是情怨之意误事害命,由此回之事便已经显露无疑。身为仙人却因而惑动实是不当,故自此以后但凡神仙之身,俱需断绝凡俗之念,除非是天命安排之姻缘不可抗,否则有那妄动私情者。一律严刑法办!
在新的法规之下人人得以自危。太宁之死一事牵扯之广。影响之大,几乎动荡了整个天庭。风波之中。哪里还有人有心去注意涉嫌此事的那几个倒霉蛋。二负虽然留得一条性命,却将终生为天奴。然而他的父母怎敢有二话,自此都是缩着脖子做人。至于那神魂都不留分毫的危月燕更是再无人提起。他生前几个好友同行都巴不得立刻与他划清关系,见人就四处澄清自己与他从无深交,只是点头之缘。只有二十八宿中的心月狐自来与危月燕要好,他年纪尚小,还未曾习惯这一套翻脸的功夫,故此事发之后虽然惊愕,却仍是默默为这旧友掉了几滴眼泪。
敖广是这场事故发生之后最为茫然的人,一直到父亲与祖父闻讯前来将他和太宁的尸首一起领回龙宫为止。他始终是一副浑浑噩噩地表情,似乎完全与这个世界脱开了联系。
在下葬之前,敖广只是躺在自己房中不动,没有跟着他去天庭赴会,这回看到主人归来十分高兴,然而不论它如何发挥神力想要替主人排除忧闷,逗主人开心。主人却都只是像个木偶人一样直直睡着不动,仿佛他的心已经死去……不,本应是心脏在跳动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物。既然已经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有忧闷和烦恼呢……
敖广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完全静止地空间里,冷冷的看着睡在那里不动的另一个自己。似乎有许多事是他需要去做的,可是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个人……那个人……能够把自己叫起来的那个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他不是说要做自己的好朋友,一辈子待在他身旁,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却不来叫醒自己呢?
房门的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跑进来,抓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大喊着什么,二叔公?太宁?有人在喊着太宁地名字做什么?是什么?是和太宁有关的事情吗?几天以来敖广的眼珠第一次从眼眶中微微一动,然后将一道疑惑的光投向贸然冲入他房中的那个人。
“大哥!快起来!二叔公有救了!”敖润紧紧握住他的手,他脸颊通红,声音也激动得发抖:“玉帝派人前来接二叔公地尸体去昆仑山,说是可以作法令他起死回生!父王和太祖已经先行带着二叔公赶去了!我们也快点去吧!”
什么!敖广半开半闭地双眼猛然睁开!
注1危月燕:卯从官,仲神也,危星神主之。仲神十一人,姓刘,名归生。衣琼纹单衣,带剑,危星神主之。上治丹田,下治稠粳山此二治主子生.为月,为燕。为北方第五宿,居龟蛇尾部之处,故此而得名“危”(战斗中,断后者常常有危险)。危者,高也,高而有险,故危宿多凶。危宿值日不多吉,灾祸必定注瘟亡,一切修营尽不利,灾多吉少事成灾。
PS:有人还能想起心月狐是谁么?呵呵,第四第五卷中提过的十八宿之一,就是那位开始古灵精怪后来如同死人地子契君。
☆、卷八 禺疆乱 第三十久章 血之回归
太宁会回来?
敖广一手抱着敖顺,一手牵着敖润,兄弟三人同行,驾云如风,去势若电,鸿鹄万里一瞬间。明明速度已经到达了快的极致,他却依然嫌太慢。能回来吗?太宁他----可以回到人世间来吗?如果能够办到的话,我可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用我自身性命来顶替他!因为,原本会死的人就不应该是太宁,而是我……太宁,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死去的啊!如果重来一次,我宁可当时去赴约的那个人是我!
奔赴在去昆仑的路上的敖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兄弟三人赶到昆仑之巅之际,太宁的尸身已经被洗净熏香放在能集天地灵气的玉台之上。敖广一眼便看见父亲平氏龙王和祖父太敖龙王一身黑衣立在玉台不远处,面色肃穆的观看施法的现场。而东南西北四角处阴阳之气最盛的方位则站立着四位神巫,分别一手执法杖一手拈诀,围着玉台嗡嗡念咒。
敖广猛然站住脚步,在半空之中生生停了云头。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突然攥得越来越紧,敖润忍不住仰头看了大哥一眼,那张冷淡的面孔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只要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了。他那个从来没有为自己要求过任何东西的大哥,第一次,一双眼底里盛得满满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渴盼和欲求。
大哥他……是在祈求二叔公可以回来吗?这样猜测着的敖润的眼光,同对面同样是满脸期盼地小弟敖顺接触了,敖顺的眼里闪闪发亮。他正充满希望的趴在云头上向下方俯视着,就像自己一样,他也是万分期待着二叔公的回归的吧。16K小 说网因为不仅对敖广来说那个人是特别地,对他们所有曾经被他善待过的人来说也都是一样,太宁他。绝对是龙族里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啊!
像是安慰一样的回握了一下大哥的手。敖润冲他大哥微微一笑: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二叔公会回来和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定。敖广茫然地看着弟弟温柔的笑脸,心头不知来由一暖,立刻又将眼光收回到灵台上躺着的太宁身上去了。
下方施法的过程已经接近了尾声,随着神巫们的咒语,太宁残破的身躯开始慢慢回复原状。那些狰狞的伤口逐步从他身上消失,皮肤重新变得光华而洁白。虽然脸看上去还是毫无血色,可是比起方才浑身是乌黑和淤青的模样,却已经好了太多。
随着那具身体一点一点回复生前的模样,敖广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在清楚听到地自己心跳声的伴奏下,他眼看着四位神巫收了法力,向灵台靠拢过来。为首的神巫上前一步来到太宁身旁,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很小的玉瓶,打开将一粒圆溜溜地药丸倒在掌心。药丸在他手中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是了,那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灵药。天地间只有一粒的至宝。有了他。就能将太宁从死亡的深渊里带回来。一切也就能重新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