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有力的双臂将那巨弓拉开成一满月之势,然后轻哼了一声:“妖魔!受死!”手指乍然松开,刹那间一朵白光自他指尖绽放,大破天灵箭呼啸而出。一道令人无法逼视地金色光芒直朝太宁额心印堂处而去。来不及闪避,少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体被大破天灵箭的去势掀翻起来,向后直接跌入了弱水。
“太宁!”跌坐在地上的敖广狂叫一声,纵身就要朝弱水中跃去,后羿见势不好,扔下弓一把从后面扯住他大吼:“别做傻事!那可是弱水!只要掉下去的东西就别想再浮起来!”
“太宁!太宁!”敖广已经丧失了神智,他只是疯狂的挣扎着想要从后羿的禁锢中脱身。跟着那人一起跳下去。饶是以后羿一向洒脱刚毅的豪杰心性,见了他这状似癫狂的模样也不得不动容。他手臂用力钳住敖广不放松,口中亦劝慰道:“你也别再伤心了!就算那人原本是多好的人也罢,自从入魔地一刹那起,原先的他就等于死掉了。即使是灵魂的波动和外貌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受到了魔化的污染。就等于整个人都变了质。至此不再是你熟悉地那个人。再说了,中了我的大破天灵箭。任他是大罗金仙还是无道妖魔都只有元神俱灭一条路。再无重生可能!你又何必为了一头已死的妖魔搭上大好性命!”
全身力气在一瞬间随着这番话被人抽走,敖广突然瘫软下来。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从一无所有的状态突然得到了许多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然后在让你以为自己已经达到幸福顶端的时刻被人推下来……原先还以为事情会有一丝转机和一线希望,到如今才发现……希望那种东西,其实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曾存在过。在太宁代替自己前去赴约却冷冷的躺倒在血泊当中的时候起,一切就已经再无转机了吧?那所谓希望地东西,只是让自己一次比一次摔得更深,痛得更惨!直到退无可退,直到比绝望更绝望!
元神俱灭……再无重生可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上地下,从此不再有那个人,没有人会突然从窗口跳入,只为了吓他一跳或是给他一个惊喜;没有人会行遍千山万水,长途跋涉只为了给他带来一件消除烦恼的礼物;没有人会在他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时候,笑眯眯的告诉他:你的心里有片大花园。能让我做那个帮你照料它的好朋友吗?我指地是,一辈子那种。
骗人!骗人!都是骗人!说什么一辈子!说什么不分开!那又为什么这样轻而易举就丢下自己,真要信守诺言,那就不要死!不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果做不到,那一开始就不要出现!!!一开始就不要在我地生命里出现!
像是忘记了自己一族之主和威严龙帝的身份。这一刻敖广全无仪态地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双手捧住脸嘶哑不成声的哭嚎起来。千年的孤独冷清。突然迎来一朝欢乐,代价却是永远的伤口和一辈子地痛。敖广突然明白了,原来最可怕的不是从来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以后再无情的失去。就因为有了欲求,有了珍贵不想放弃的东西。失去的时候才会痛得如此撕心裂肺,就像整个人都死过去一般。如今的他,终于已经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甚至包括失去本身。
后羿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原本气质高贵的青年崩溃地跪在地上哭泣。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只是一个年轻的,新生的,生气勃勃的天神,有着强烈的善恶是非观念。信奉除奸斩恶的信念为一己真理。他从来也未曾见识过如此复杂纠缠的情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面前这因为一个魔的消逝而伤心欲绝的青年。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突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从那青年怀中探出来,小胖狸伸出两个小小地肉垫无助的反复拍打着青年流泪的脸庞,像是想要尽力去安慰这痛不欲生的主人。
后羿眼前一亮,失声道:“这!这不是吗?老天爷,天底下居然真会有这种事情存在。是谁把这东西给你地?”
敖广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光又重新投向一丝波纹不泛的弱水。答案已经昭然。后羿愣了楞,然后便蹲下身去拍了拍敖广的肩膀:“别伤心了兄弟,其实那人也不算是完全消失了。看这儿。他这不还陪着你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哭声哑然而止,敖广猛抬起头看向后羿。
后羿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他怀里露出那头傻乎乎的小胖狸毛茸茸的头:“就是这个啊,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吗?,能解忧闷的灵兽。你也不想想。这东西既然如此神奇,为何仙界人界没有几个人能拥有。还不都是因为条件太苛刻的缘故。”
“是什么条件?”
“嗯,看来你果真什么也不知道。其实要从树心里头抓住这种来无影去无踪地小东西虽然困难。但也还不是无法办到的事情。真正抓到以后如何令他认主,那才是最难的事情。必须移出自己的一魄放入这灵兽体内,然后才可以命令这灵兽前去陪伴需要除自己以外的主人。因为对自身毫无任何好处,还要拿出一魄作为代价,就算能解忧闷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后羿说到这里,又有些感慨地朝弱水地方向投去一瞥:“难怪你对他如此看重。这么看来。那人确实对你很好,竟然舍得拿出自己一魄灌入,让它替你除忧解闷……”
“你说的……都是真地?”敖广全身都在颤抖,他打断了后羿的话,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问句。双眼则死死的看着后羿,就好像要以目光将他钉在地上一样。
“千真万确。”后羿严肃的点点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而且怎么说。这个……虽然那人的本体后来遭到魔化,灵魂已经完全变质。然而这一魄一直安置在体内。反道安然无事。是全未受到污染,纯粹的一魄。这……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吧……”
后羿还在喋喋不休,然而剩下的敖广已经听不到了。一只手抖抖颤颤探入怀中,他将那小东西提出来平平摊在手心。小东西用黑汪汪的小眼珠无辜的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那眼神如此熟悉,就和那个人从前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这小胖狸的里头有他的一魄,那是他的一部分。那个人的诺言是当真的,他说过的一辈子,果然就是实打实的一辈子。把自己的一部分分裂出来,永远放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本体已经沉入了深深的弱水,就算是元神已经灰飞湮灭,他一部分的灵魂还是如同曾经对自己做出的承诺那样,永远的,伴在自己身旁。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是曾经的挚友轻快而又认真的在对他承诺着:“没有人能够一个人活下去,所以你守护龙族,我守护你。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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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禺疆乱 第四十二章 黑暗中的男人
“……这便是太宁的第二次死亡。我没有亲见,大体情形都是听大哥回来以后转述的,但他也不曾多说,很多细节都是一语带过。只是在有人提议是否要将太宁从族谱上除名之时断然予以驳回。他坚持认定,所谓食人凶兽只是入魔的,而真正的太宁,是那个毫无顾忌的对所有人亲切着,同时也被所有人打从心底喜爱着的人!且不止大哥一个人这样认为,我也好,三弟也好,还是那些曾经与太宁相处过喜爱过他的人也好,我们都承认,从头到尾,太宁都是龙族重要的一员。”敖润不疾不徐的说着,他的声调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中却明显带上了沉重和坚定的色彩。
在那段漫长的讲述过程里,除去一开始太子还要偶尔出来打断,不时好奇的插上几句问话以外。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敖钦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寂了下来。两人沉默不言的坐着听敖润低沉的讲诉那段过往,不是没有疑问,恰恰以此相反,可能的疑点太多了。比如危月燕与龙族平素无隙,是夜为何突兀出言挑拨二负?返魂之术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何太宁复活之际便发狂弑亲?在太宁从人间消失的那段时间内他都做了什么,既然失踪得无影无形,为何在十日并出之时又化名复现人间?而太敖龙王临终以前留下的那一本密诏,其中又隐藏着什么样秘密的内容?
这无数个问题在两人心中反复萦绕,然而却都无法问出口来。其一或许是知道即使问出口也不会有答案,毕竟这整件事情背后所隐藏的黑幕。也许是超乎他们想象以外……不能碰触地禁忌。其二则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段……令人有些难受的过去呢……
那是一个他们不知道的清冷执拗的敖,以及一个他们不认识的热情善良地太宁。这两个人加起来演绎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天庭变故,当中更是夹杂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在这场动乱里许多人死去了,活着的人也都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以至于到今日旧事重提。明明知道敖润所提到的无不是是真实的过往,内心的感觉却仍是那样陌生遥远而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