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悲不喜,冷淡到了极致,毫无煞气也没有一点暖意。苏长安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接着,苏长安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像是欧亚混血的深邃五官配上结实颀长的身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挺拔坚毅,如同古希腊战场上的武士,但配上那双极冷的眼睛,却莫名超脱了尘俗。
那男人似乎是感觉到苏长安在看他,眼神微异动,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长安猛的从梦中惊醒了。
只一个眼神的交汇,苏长安生生从梦里吓醒。
他浑身发冷、大汗淋漓,根本不敢去回想他和那男人四目相交时候的感觉,只是毫无杀意的冷淡一瞥,苏长安居然感觉到被人凌空劈了一刀。
白墨还睡着,苏长安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再也睡不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冲了个澡。早上回到别墅的时候,两个人太累了,洗完澡压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苏长安走到门口,打开门叫门口的警卫送食物上来,他估摸着,白墨差不多该饿醒了。
小警卫很快给他们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帮着苏长安把两个巨大的餐盘送进客厅,白墨几乎是在食物的味道传到卧室的瞬间迷糊着爬了起来。
苏长安递给他一双筷子,两个人一言不发,像饿死鬼一样进食。一直到吃了个半饱,白墨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含着饭粒问苏长安:“将军们有没有联络?”
苏长安摇摇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想晚上还不知道要应对怎样超乎想象的情况,他想着也许是将军们体谅他们,让他们再睡一会,傍晚十分一定会召集他们去询问。
苏长安于是不再纠结,吃饱喝足以后,身上因为噩梦而产生的凉意被食物的温暖驱散,苏长安把贪狼拿出来做保养,白墨靠在沙发上,有些没睡饱,迷迷糊糊的。
“我们这次,真是运气好。”白墨迷糊着声音说道:“这头蚀兽出现的时候,几乎马上就要破晓,估计是路过吧,如果它加入战斗,就凭我们十来个人,还真是前途未卜了。”
苏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只是“嗯”了一句。
他本能的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白墨他在战斗开始时就看见了蚀虫,万一白墨问他为什么当时不提醒猎人们提防,那接下来的谈话有得是一段给他添堵的解释。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那头蚀虫到底想要干嘛,从苏长安进入组织开始,他就被告知阴面的那个属于蚀虫的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没有文明的世界,但是说这话的人,其实也没去过那个世界吧。
就比如说昨天晚上,如果真的是弱肉强食那么简单,那么他们这么些人哪里够那位“强”去“食”。
每个世界,应该都有这个世界的法则,就如同机构有制度、学校有校规一样,不了解这个法则,就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就好像一个从来没有去过学校的人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实际上这根本是个傻透了的问题,因为校规规定学生就是要穿校服。
苏长安晃晃脑袋,这些复杂纠结的问题想得他脑仁儿疼,而白墨已经歪在沙发上继续补眠。苏长安把贪狼放回枪匣里,也打算去补一觉,躺下去了又想起刚才那个噩梦,翻了几个身,还是跑到客厅以“床上更舒服”为由,把白墨拉了回来。
苏长安把一只手松松地搭在身边白墨的手臂上,才算是安心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两个人被通讯器的震动唤醒,苏长安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完全钻进了白墨的怀里,老脸一红,赶紧趁白墨还没察觉,又钻了出来。
通讯是丁一发过来的,要求视频,苏长安接通通讯,把图像转到客厅的显示器上。
“长安,白墨,现在向你们传达元帅指示。”丁一严肃地说:“苏长安、白墨小队今晚不参与阴月围剿,必须留在别墅,明天早上之前,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写成书面报告上交,要求事无巨细,越详尽越好。”
丁一说完,苏长安和白墨都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参加围剿?”白墨眉头紧皱:“组织打算让我们用一整晚的时间写报告?丁将军,你确定是元帅的意思。”
丁一叹了口气:“我确定,命令我传达到了,你们今天晚上严禁离开别墅,不许出去,明白吗?”
“是!”苏长安和白墨无奈领命。
“可是丁boss,组织现在应该人手不足吧,我和白墨又没有受伤,还撑得住,而且,一个报告也不用写一整夜吧。”苏长安说。
“别提了,这是袁大元帅亲自下的命令,不仅是你们,昨晚我们组的十六个人今天全部休息,写报告。”丁一挠了挠头,很显然也很困惑。
“神马?!包括你和林森,张硕和齐飞都写报告不出战??!!”苏长安和白墨都惊到了。
丁一在屏幕里点头啊点头。
“总之,命令已经下了,大家都想开点,老实呆着。我现在还没有听说别的组昨晚的战况,但是根据研究所那边的分析,蚀虫数量的最高峰已经过去了,从几天夜里开始,数量应该要开始走低。放心吧,没了我们十来个人,组织不会垮掉的。”丁一最后说完,通讯断了。
一时间,屋里没有人说话,白墨和苏长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就算组织人员充足好吧,但是一下子把两对将军小队和一对最强新人小队放冷板凳,真的没关系吗……
集合的通讯声响起,这个点钟,已经到了围剿期间例行碰头会议的时间,苏长安和白墨按理说也该下到基地去找丁一他们开会,但是今天,他们小组全体宅在家。
不知道会不会恰好被熟人发觉,然后以为他们被全灭了……
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谁也没去拿笔记本打报告,苏长安看到白墨明显有些情绪低落,就安慰道:“安啦,其实按照最初的安排,到今天为止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基本完成了,你想一想这四天我们杀了多少蚀虫,绝对够本了。再说,革命只有分工不同,不要歧视打报告的工作。”
“不知道将军们有没有将蚀兽的事情上报,不知道别的组有没有碰到蚀兽?”白墨轻声说。
“将军们这都要你来操心,他们也就可以不要当将军了。”苏长安拍了拍白墨的后背,说:“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刚才丁一说,命令是袁大元帅亲自下的。我记得听说过,袁大元帅已经不再过问猎人的事情,转向行政口了,为什么会由他来下这个命令?”
白墨想了想,摇摇头:“的确,据说袁大元帅在十多年前就渐渐淡出猎人的管理实务,我听说,他十多年前生了场大病,闭门修养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渐渐开始转向组织与政府的联络,不再直接管辖猎人,肖元帅就是在那之后,逐渐成为猎人的直接最高指挥的。”
苏长安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他没抓住,仔细想的时候,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长安?”白墨看他发呆,问道。
“没什么。”苏长安回答:“我们现在提外面的猎人操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干脆按命令办吧。”
“那是命令好吧,说的好像咱们有的选似的。”白墨嘟囔着,到门口吩咐警卫送晚饭过来,然后回到客厅一屁股做到沙发上:“吃完晚饭再写总行吧。”
晚饭很丰盛,等他们吃干抹净,天已经全黑了。
两个人认命地拿出笔记本来,开始打报告。苏长安仔细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不时地和白墨讨论几句,对一下情况。
虽然命令是说事无巨细全部要写,但是真让他们俩像写小说似的用准词语用足修辞,还要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那是不可能的,尽量把事情的所有经过交代清楚,也不过写到十一点。苏长安拿着白墨的笔记本再次对了一遍,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报告,毕竟,自己可是把最开始看到蚀兽的事情隐瞒了,报告中可别出啥逻辑错误。
战斗前的集合哨已经响了。
苏长安眼见着白墨一听见集合哨更加如同屁股上长了牙一样坐不住,苏长安于是押着他,又把两个人的报告检查了一遍,拎出错别字若干。
白墨检查报告的时候,苏长安抱着笔记本,百无聊赖地在内部网里面逛。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是校官,在内部网中的权限大了许多,所有猎人的人事档案,只要不加密的部分,都可以查阅,鬼使神差地苏长安跑到人事档案库里,输了军官证号和自己的猎人ID,调阅了袁大元帅的档案。
在组织里,能被称为元帅的,只有六个人,而能被称为大元帅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被称为“教父”的鲁明元帅,他是肖成青的老师,至今还坐镇组织,虽然没有直接统领猎人,但是绝对是最高boss。另一位,就是被称为“野火”的袁烈元帅。
袁大元帅如今已经77岁,早年也是组织里叱咤风云的利刃,并且一直在一线战斗到了50岁才退到二线。这份档案是密级以外的,战果尚且让苏长安咋舌,如果加上围剿之类的加密级任务,可真是功勋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