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你酒量的确不错了,”夏总扫了一眼桌上两三个浓度都在六十以上的空酒瓶,抖了抖左眉,“不过喝醉的人都坚持认为自己很清醒,对于你是否真的清醒这个议题我保留观点。”
威尔莫特想了想,回道:“那我醉了。”
夏总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给我老实呆着。”
终于意识到夏总这是挖好坑等着他跳,威尔莫特不乐意了:“我要回家。”
小黄瓜凑到威尔莫特瞪大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这里就是你家,你住这里就好了。”
沉默了许久,威尔莫特才回道:“……这里不需要我,我走了,不会打扰你们。”
“妈蛋你们演的这是什么八点档?编剧是哪个?给哥站出来!扣你一个月鸡腿……噢不对,扣你一个月薪水!”夏总不耐烦地打断了兄妹俩的苦情戏码,“信不信总哥我一人一个酒瓶子让你们月下星辰赏菊花去?”
小黄瓜委屈地撅起了嘴:“那大老爷你说怎么办嘛……”
“不就是想回家嘛,我送他回去,”这么说着,夏总就重重地敲了几下吧台,对调酒师说道:“把你这里度数最高的酒都给我拿出来。”
调酒师停下了手中擦酒杯的动作,视线飘向了小黄瓜,在得到了小主人的允许后,才将符合夏总要求的酒取下来放在了吧台上,一共五瓶,都是度数六十五往上走的名酒。夏总也不啰嗦,打开瓶盖摁住威尔莫特就往死里灌,让小黄瓜惊讶得都忘记要关上嘴巴。
对此,夏总的解释是:“我怕他想不开来抢我方向盘,我真的不是很想和他共度余生。”
不得不说,威尔莫特酒量真的很好,直到第三瓶见底,他才倒在吧台上失去了任何动作。
夏总把威尔莫特往背上一背,就从不会经过宴会厅的侧门走了出去:“我走了。”
“我也要去!”小黄瓜把高跟鞋一脱,一阵小跑追上了夏总。
“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你哥呢?”威尔莫特挺沉,夏总背着他走路略显艰难,“你那个酷霸狂拽冷叼的老爸发现你不见了怎么办?我跟你哥立刻就能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我就不,我就要跟着,”小黄瓜跟在一旁扶着威尔莫特,“你总要有个人帮你开车门吧?万一你把我哥摔坏了怎么办?”
夏总咬牙切齿地回道:“你总哥我腰折了都摔不坏他,牛高马大的人是说摔坏就能摔坏的?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管,”小黄瓜一把抢过了威尔莫特攥在手中的车钥匙,堆出一脸得意又欠揍的笑,“现在车钥匙在我手上,你得听我的。”
“随便你,如果你害死了你哥千万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开锁,开门!”
小黄瓜帮夏总开好车门后,就生怕他反悔般,一气呵成地完成了钻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双手抓紧手把的动作,表现出了自己坚决不下车的决心。就可怜了自己的哥哥,被夏总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丢在了后座,脑袋重重地磕在了车门上,从声音来判断至少是淤青的程度。
从后座扯过威尔莫特的手打开指纹认证系统,系好安全带,开好导航,夏总发动了车子朝威尔莫特的高级公寓出发了。
“大老爷你生气了?”小黄瓜在一旁歪着脑袋观察夏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那个必要,我也没那么闲,”夏总连看都没看小黄瓜一眼,开了转向灯专心致志地看路打方向盘,“不过不代表我不会打击报复,我有这爱好。”
“我不怕,”小黄瓜安心地坐好,脚丫子一抬一放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节操大老爷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不能生我的气。”
夏总分神看了小黄瓜一眼:“人情?”
“是啊,要不是我,大老爷估计都没办法玩游戏了,”小黄瓜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我是克里斯汀娜,星哥上次让我假扮大夫人来着,我可是超标完成了任务把老太太服侍得服服帖帖的呢!顺带一提老太太的糖醋排骨很好吃,以后我还要去!”
“……”他的交际圈还能不能再窄一点?夏总边打方向盘边无语地想着。
“其实我哥一开始不是那样的。”克里斯汀娜话锋一转,突然这么说道。
夏总双眼紧盯着导航,对威尔莫特的过去完全没兴趣:“哦……是哦。”
“我自己是不太清楚,都是偷听到别的大人在讲……”克里斯汀娜回身看了一眼昏厥中的威尔莫特,“据说是大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噢,大妈就是哥的亲生母亲,我和二哥跟哥是同父异母……原本大妈是带着哥一起走的,后来好像是觉得她给不了哥最好的生活……又把他送回了家里……”
夏总眯了眯眼回道:“不是我想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克里斯汀娜提高音量打断了夏总想说的话,“大妈是生性自由的人,很艺术很美好……这都是我听说的。不过比起那种现实的理由……我宁可相信我听到的这一种,因为我相信哥也是这样想的。”
“自欺欺人”这四个已经到嘴边就要脱口而出的字,就这么被夏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的确,他也无法确定威尔莫特的妈妈是不是真的这样觉得,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也不好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所以还是闭嘴的好。
一看夏总的反应并不是特别好,克里斯汀娜又急忙即使道:“当然了,我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刚回到这个家时,哥还是很抵触我们的,包括老爸,这就证明大妈和……那个男人肯定对哥很好,才会让哥心心念念想着他们。后来大概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又或许是亲生父亲的诱惑也不小,哥开始主动和老爸接触,是非常积极友好的那一种!”
夏总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威尔莫特,回道:“想象不出来。”
说到儿时记忆,克里斯汀娜嘴角勾起了幸福的弧度:“那时候每天老爸一回家,哥就跟在老爸的屁股后边转悠,端茶倒水捶背捏肩简直无所不能。我和二哥又喜欢黏着哥,不让跟就哭给你看!抱着大腿哭!所以老爸身后每天都拖着三条鼻涕虫,又哭又叫又笑又闹,现在想想大概是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就酿成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悲剧?”
夏总锐利的反问让克里斯汀娜无法反驳,只好接着说道:“老爸做得挺明显的,我和二哥闹,就抱着哄,印象中没见过老爸给哥好脸色看,但哥还是一如既往。我和二哥那会儿根本就不稀罕老爸,就要哥哥,一方面削减了哥和老爸独处的时间,另一方面又让老爸觉得哥是让我们不安分的罪魁祸首,然后……就把哥送到国外去了。”
夏总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了解你们的父亲能成为商业巨头的原因了。”
“是狠心了点……当初哥也求过老爸,我和二哥每天撕心裂肺地哭,反正就是不乐意哥出去,但老爸还是铁了心要这么做,”说到这里,克里斯汀娜停顿了很久,“虽然听起来挺冷血的,可我倒觉得这是因为老爸很爱大妈的表现,不然不会这么孩子气地对待哥。”
“你妈呢?”
“我看得很开,我妈也看得很开,从结果上看,老爸完成了大妈没能做到的事,给了哥最好的生活,又顾及到老妈的心情……毕竟哥是老爸和前妻生的孩子,老妈或多或少会有些在意,说不上是讨厌,但当时肯定也算不上是喜欢的,所以……把哥送出去大概是最好的决定。”
“哦……”
那之后克里斯汀娜又说了不少儿时的趣事,以及威尔莫特到国外后的后续,笑得很开心,尽管夏总并不觉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可乐的,但不可否认,这些小故事的确为这段乏味的车程消灭了不少无聊。夏总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偶尔搭上两句,问几个问题,也没显得突兀。
“出国回来后哥也没什么变化,还是我认识的那一个,我原本以为他会因为恨老爸性格变得扭曲什么的,实际上也没有,这点让我很开心。”
夏总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觉得你对扭曲的理解和我的不太一样……而且,你不觉得这种自怜自艾的感觉本身就很扭曲吗?”
克里斯汀娜一愣,反问道:“为什么?哪里不一样?”
“算了,就当它们一样吧,到了,你先上去开门。”
就在夏总有些吃力地将威尔莫特扛下车,走了一小段路准备上楼时,看到了一脸尴尬狂奔出公寓的克里斯汀娜。
“这里没有他家的钥匙……”克里斯汀娜晃了晃车钥匙。
“……”
随后,克里斯汀娜对威尔莫特的全身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没有发现其他钥匙的踪迹。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到了公寓的管理人,想拿备用钥匙开门,却被告知:这位先生的备用钥匙早就被他本人拿走,除了联系锁匠毁门之外他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当然,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门很贵!很、贵!建议是回去找一下钥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