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语速很快，舔了舔嘴唇，语气又重了几分。
季也平日对人很好，不是触及他底线的事，他一般不太计较。
小年轻语言急躁，季也听了，没来得及说话，肩膀上力气先重了几分。
一抬眼，陆之淮一双灰眸凝冰，偏偏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季博士！你怎么不说话！你——”
小年轻的声音戛然而止。
通讯接通，里面传出的却不是季博士温和好听的音调，而是一道低沉冰冷，明显不悦的：滚。
圆桌上等着的人顿时一震，面面相觑，没人出声。
陆之淮风头正盛，季也又是他的心头肉，就算是季也把人带走的，谁会不长眼的去招他。
什么愣头青。
这天的会到最后也没开成，季也穿完衣服，都站起来了，发现陆之淮还一动不动，坐沙发里，他不明所以，弯腰牵他的手。
陆之淮抬眼看他，好半晌，摇了摇头，说不想去，说他疼。
“受伤了？”季也一怔。
陆之淮的身体坚固，但毕竟是模仿人类基因制作。
季也担心他受伤，怔了下，去拉他。被反过来扣在掌心。
很亲密的姿势，季也看着，脑海里模糊又飞快的闪过什么。
然而抱都抱了，衣服换了，再说这些，未免矫情。
季也没说话，带着着陆之淮去楼下的实验室检查身体。
仪器前，陆之淮说：“又不疼了。”
他面无表情，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在出尔反尔。
但季也知道这是他信任的表现——陆之淮在他面前一向直白。
季也还是打算给他做精密的检查，陆之淮疑惑的看过来，季也揉揉他的头发：“检查一下，我会担心。”
陆之淮就过去坐好，点头：“嗯。”
检查完毕，一切无误。
季也松口气，他的手指还点在检查仪器上，看陆之淮没什么表情的脸，顿一下，眼睛忽的弯起来。
有人形容过，季也的身材修长，相貌清隽温润，整个人显得温柔，文雅，像是湖水中垂过绿柳。
他总是让人感觉舒适。
然而现在他笑起来，很像在悄悄带人做什么坏事，又有几分狡黠。
他的手指抵在唇上，做嘘声姿态，对陆之淮眨了眨眼，说：“既然不舒服，那我们今天的会就不去了。”
他带着陆之淮旷了班。
军团长公然旷会，不见踪影，副官在一边连连致歉，态度也就那样，然而没人说什么。
本来么，他们天天死里来活里去在外面冲锋陷阵，回来还要被盘问一堆乱七八糟的，一开始还好，次数多了，谁受得了。
更何况看态度，这群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平常没少让人为难他们博士，别说他们上将，他看了都气。
抚摸着自己冰冷光滑，然而外表与从前没什么不同的仿生手臂，前少将克莱尔，如今的机械军团的副官克莱尔不屑的想。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提出异议，干脆利落的收拾东西走了，不伺候。
这场会议最后还是以视频的形式开了开，被顺了毛，陆之淮没表现出什么不配合，但也没表现出很配合，全程坐着，就一个表情，嗯了一声。
他冷淡惯了，其他人也不在意。
后来他在基地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漫天都是风雪，但冬天到了，为了储存能量，这个季节的异种不止捕杀人类，还开始捕杀同类。
这给了人类一段喘息之机。
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今年的基地却第一次出现了欢悦轻松的氛围。
因为人类第一次打败了异种，也因为今年的死亡率空前的低，除了受到致命伤，大部分伤口感染或本该残疾的人都能够通过仿生技术恢复。
“过年？”七八个圆圆的崽子从远处滚过来的的时候，季也正靠在蒲公英树上睡觉。
经过变异，这种植物的基因里有发热保暖的功能，像一个巨型暖宝宝，天冷的时候靠着睡觉很舒服。
七八个崽子熟练的在季也身边围成一圈，一碰，蒲公英白色的花瓣簌簌落下，柔软温暖，像有温度的雪。
这些未来的战士预备役一下子兴奋了，一头栽进去，混着雪滚来滚去，并小小声问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季也：“博士，什么是过年呀。”
“过年？”季也刚刚睡醒，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也粘湿了，显得有些茫然。
“对呀。”崽子们叽叽喳喳的，七嘴八舌的告诉他，“您也不知道吗，我们听医疗队的阿姨们说的。”
“——如果是以前，就该是过年了。”
如果是以前，就该是过年了。
但这个世界的风雪季没有新年，只有无穷无尽进攻的异种。
季也撑着地，拿起通讯器看了一下日期，果然是过年了，他坐起来，唇角不自觉弯出弧度。
“过来。”季也坐着，喊雪地里撒欢的崽子，等到他们过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又说，“伸手。”
季也垂着眉眼，手指摸进口袋里，找了找，翻出一把晶体。
异种死亡后留下的能量体，在基地里是硬通货，买什么都可以，这些崽子来自军营，过的不差，但这种形式下，也未必会有多好。
季也数了数，把晶体均匀的发给每一双小手，告诉他们：“过年就是可以发压岁钱的时候，你们拿着钱，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晶体还剩两颗，季也收回兜里。
古往今来，拿到压岁钱的幼崽大多会惊呼连连，手舞足蹈，小炮弹们高兴的和来时一样冲走了。
季也注视着他们离开，闭上眼重新假寐，没一会，身前传来踩雪的脚步声。
季也抬头，陆之淮臂弯里搭着大衣，低头看他，高大的身躯垂落下阴影，冷淡的眉眼上落了一颗小蒲公英。
季也忍不住笑出来，对他招手，让他过来，手指轻抬，在他眼皮上轻扫一下，不小心碰到眼尾上一点小痣。
肩膀陡然一沉，下一秒，季也被披上大衣抱起来，习惯了，他垂着眼，也不反抗，手指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两颗晶体和两颗糖。
季也剥开糖纸，喂过去一颗，剩下的往下，放进军团长质感冷硬的衣兜。
手指的触感温暖，季也弯眸，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说：“新年快乐阿淮，这是压岁钱。”
陆之淮舔了舔舌尖的糖，抱着季也，好半天没动。
他心脏又开始疼了。他没告诉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有点失控。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大家，以后大概是晚上八点更新，如果有事的话会挂文案~
第11章 心脏缺失的超级士兵
新年刚过，蛰伏了一个冬季的异种卷土重来，疯狂反扑。
B1基地有机械军团，没那么怕，异种也默契的没多关注这里，只时不时骚扰一下，其他基地就没那么好运了，通讯传来，一连被端了好几个。
到最后撑不住了，只能向B1基地求助。
其中有个基地离得远，在C城，昼夜往返超过72小时，等大部队过去，人都没了，没办法，商量到最后，只能陆之淮带着人先去。
收到消息的时候，陆之淮屈腿坐着，正靠在蒲公英树下看季也打盹，提示音一响就掐了。
他看一眼内容，回了个好。
他从没拒绝过这样的任务，不是心软——他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但他不能一辈子把季也藏起来。他知道季也不适合。
基地的提示音极有特色，季也被吵醒了，手撑着地，也坐起来。
他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带着一点鼻音：“出事了？”
“嗯。”陆之淮掐了信息，低头摸他的手，发现有点凉，拉过来放在自己身上暖着，“C城。”
“C城？”季也疑惑。C城临海，是重要的海港城市，海水中的异种不逊于陆地，甚至要凶残很多。
“嗯，下午走。”陆之淮站起来。
“……”他俯身要抱季也，手指修长，不小心碰到季也的脖颈，季也看着他，偏一下头，没有躲。
陆之淮顿一下，手指微微用力，把季也抱进怀里，季也顿一下，也没有躲。
季也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但他其实是很慢的性格。
一辈子太长了，而四年对他来说已经占据了很大比重，对隐约发生的变化，他会觉得有点奇怪，但不会觉得特别难接受。
他本就是更珍惜当下的性格。
“什么时候走？”不再关注皮肤上的触感，季也移开视线，开始反复思索C城的模样。
记忆中那是一个临海的港城，其中有不少码头，偏科技化，但想着想着，季也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种感觉毫无原因，也没什么逻辑，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季也抿唇，无法忽略这种感受。
他抬头，想了想道：“阿淮，要不要我和你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好像只有这句话说出来才对。
季也面容上浮现出思索，同时他把通讯器打开——他有固定的工作，但他的假可以自己批，手里的项目告一段落，他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