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拉珀斯早就告诉了自己的事情,他真的求助错人了……对吧?
“我只是出于好奇心,想知道他们究竟走了多远,又有什么后续计划而已。”江眠捂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知道,其实布朗博士早就该死了。这不是咒他,今年七月份,他才庆祝完自己125岁的生日,可早在六年前,他就该老得在营养舱里萎缩成一团了,多出来的这几年时间,全是永生仙水赊给他的。”
他垂下眼睛,低声说:“其他资深学者的情况,和他也差不多。”
拉珀斯判断道:“你不开心。”
江眠抱着膝盖,忧郁地笑了笑:“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每次看到那些本该死去,却依然强健地活在这世上的人,那间惨白的囚室,如电如雪的亮灯,禁锢在刑床上支离破碎的人鱼……种种血色交加的残暴片段,皆要在他的大脑中闪回一瞬,每时每刻,那股金属和海腥气混合的味道,仍然在他的鼻端缭绕不休。
拉珀斯轻嗅空气,觉得伴侣并不责怪他及时灭口陆民的事了,现在哄他开心再度成为优先重要事项,遂讨好地问:“那你想不想知道,石板书的内容?”
江眠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很高兴可以得到一个从创伤性回忆中脱身的机会:“可以吗?”
拉珀斯用力点头:“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十二点!趁着有灵感,可以早点更新】
拉珀斯:*讨好,以炫耀的方式展示一些木偶* 看!这是我新学会的才艺,让我来为你表演!
江眠:*不解,但高兴地微笑* 哦,好的!
拉珀斯:*操作木偶,在表演过程中故意摔坏木偶的一些身体,让他们以凄惨的方式摔倒* 哎呀,我的手太大了,不能做这样精细的工作!
江眠:*不解,但鼓励并且安慰地微笑* 嗯……没关系!慢慢来,你会学得很棒的。
其他人:*痛不欲生,祈祷平日里被他们欺负的江眠能够发现他们的异状,很可惜,并没有*
第19章 果核之王(十九)
“可是,潮汐文字不是要去固定的地点,才能听到具体内容的吗?”江眠打开个人终端,问拉珀斯。
“我知道,每一本潮汐文书的内容。”拉珀斯回答,包括塞在你摇篮中的那本。
光屏展开,拉珀斯细细打量着照片,然后张开薄薄的嘴唇,发出一种低沉的吟啸声。
那是大洋的退涌,潮汐的吟啸,朝夕晦朔、日月奔流的一千个年头过去,山川仍未失色,当中传诵的故事仍有不竭的花朵可以盛开。
江眠被彻底迷住了,他出神地听着,他不懂人鱼的语言和文字,但有一些东西却是共通的,譬如真挚的情感,譬如拉珀斯温柔的眸光。
“它讲的是什么?”江眠轻声问。
拉珀斯回答:“这是,故事集。”
“故事集?”江眠回过神来,有点傻眼,“是……关于什么的故事?”
“从古至今的,奇异者,与祂们的伴侣,结合,所诞生的传说。”拉珀斯说,“冰海的统治者,背负祂的信徒;海洋更尽头的彼方,有人面蛇身的凶神,以及祂的祭司;还有,地心岩浆的最深处,游荡着四蹄的魔马,与救治它们的人……诸如此类。”
拉珀斯总结:“古老的传说、寓言,被你们,称作睡前故事的东西,就是,石板书。”
江眠:“……什么。”
江眠:“什么?!”
就只是这样?只是睡前故事,只是传说,而不是记载着什么人鱼史上的重大事件,族群秘辛,乃至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纵然知晓研究不分高低的道理,但一想到江平阳同石板书死磕十几年也不得其法的模样,江眠就觉得心头百般滋味,实在复杂难言。
拉珀斯迷茫地问:“什么什么?”
“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江眠的嘴唇仿佛打结了,“那红女士看到石板书之后神色严肃,也只是因为……这是潮汐文字,是王族才能用的吗?”
“我想……”拉珀斯罕见地犹豫了,“是的?”
雄性人鱼探寻着江眠的神色:“这是专门为,刚出生的幼崽,放在襁褓的,启蒙书。”
你的养父能得到它,正是因为它就放在你的摇篮里,这是你的文字,你的书,你有没有想起什么,珍珠?
江眠叹了口气。
算了,人死如灯灭,就算石板书上真的记载了什么高深奥妙的秘密,对于江平阳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襁褓、启蒙,这两个词的组合,为江眠带去了一种熟悉的陌生感,但他没有深究,只是苦笑道:“你知道,这些年来,我的养父和研究所为了破译石板书,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可谓不多。只是越强求,越求不得,越求不得,他们越是认为,石板书的内容,一定是无比重要的东西。”
拉珀斯对他的伴侣噘嘴:“睡前故事,也很重要。”
“当然。”江眠安慰他,“即便是睡前故事,那也是人鱼的睡前故事,只是……它们都是基于真实创作的吗?”
江眠感到困惑,冰海的统治者、人面蛇身的凶神、魔马……这听起来可比人鱼玄幻多了,难道深海人鱼的睡前故事都是这个风格的?
“不一定,”拉珀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像,人类之前,也觉得,我们是假的。”
江眠仍然没有在意“我们”这个称呼,他兴致勃勃地举起纸笔:“请问,它们都有什么具体的情节?”
哦哦,拉珀斯转动尾鳍,在水下扭出许多变幻莫测的花样,他是不会忘记的,珍珠从没听过这些耳熟能详的幼崽故事,他被人类偷走了,如果他现在要求迟来的小宝宝时光,那么,拉珀斯会把这个命令当成法则和至理一样执行。
“好的,好的。”雄性人鱼发出欢喜的哼哼,波光哗啦摇曳,他就像一艘船舶,完全浮在水面,水流涌泻下去,很快就完全露出他的鳞片,以及干燥、闪光的肌肤。
江眠目瞪口呆地看着,人鱼的控水能力无疑是匪夷所思的,他正要为此说些什么,拉珀斯就伸出强壮的臂膀,觊觎已久的大爪子从江眠的腋下轻轻穿过,就像抱起一只猫一样,急不可耐地把他抱到了自己胸前。
“哎呀!”江眠叫道,他似乎变成了一把小勺子,如此密不可分,牢牢地贴着身后的大勺子。人鱼快乐地抱着他,江眠还是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双方的体型差距——他坐在拉珀斯的胸腹处,两条腿则搭在蜿蜒的鱼尾上,只有脚尖能勉强挨着水面。
这像极了摇篮,只不过,这一定是天底下最热、最合身、最珍贵的摇篮。
江眠坐卧难安,哪怕隔着衣料,他也快被相贴的热度蒸熟了。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舌头几乎在嘴唇里打了十八个结:“我、我、你,不……”
拉珀斯的手臂紧紧地嵌着他,肩膀高兴地颤抖着,他小心地晃了晃江眠,嘀嘀咕咕地解释:“要听睡前故事,那我是床。”
江眠咬住嘴唇,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喧闹不停,胃里好像也充满了一群兴奋扑腾的蝴蝶。
天啊,这话简直傻得又可笑、又可爱,有人能相信吗,其实拉珀斯就是这样一个大而甜的棉花糖人鱼?
“躺下吧……”拉珀斯嗅着伴侣柔软的黑发,两颗心脏交替轰鸣,瞳孔也涨得大大的。他挪动鱼尾的角度,避免那些因为亢奋而竖起来的鳞片刮到江眠的小腿,继续用甜蜜的嗓音哄他,“躺下嘛。”
江眠决定放弃挣扎。
他就胸一躺,人鱼的气息包围了他,热量辐射着他,水下静谧清凉,水上则熊熊燃烧着一个海洋的国。
“很久,很久以前,古老的冰海,居住着古老的神和人……”拉珀斯说,如果声音可以收集在瓶子里,那么人鱼的声音一定是最清澈醇厚的美酒,叫江眠喝一口,可以一直醉到来年的春天。
肚子里的蝴蝶渐渐融化成了粘人的蜂蜜,他的手渐渐松开,纸和笔不自觉地滚落在雄性人鱼身上。
江眠闭着眼睛,睡着了。
·
不得不说,江眠这一觉睡得好极了,他从沉沉的梦中醒来,浑如一株吸饱了阳光的植物,全身都暖洋洋的。
他惬意地抻了个懒腰,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以及为什么身下的床铺如此合……
江眠蓦地僵住了。
拉珀斯抱着他,珍爱地摇晃了两下,低声说:“醒啦?”
江眠愣愣地望着他,问:“我……我睡了多久?”
拉珀斯咧嘴一笑,森森的利齿寒光一闪:“没有,多久,时间很短。”
他说的是实话,就算江眠在他怀里睡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他也心甘情愿,何况几个小时怎么能算长久?他巴不得江眠再躺久一些。
江眠的骨头酥软了,舌头也磕磕绊绊,说不出话。他就像一个在掌心捂了太长时间的巧克力人,每一丝坚硬的棱角都化得黏乎乎的,只想尽情地、尽情地淌在拉珀斯身上……不,禁止,禁止这种念头!
他绝望地意识到,拉珀斯的手臂就环绕在他的身侧,大而有力的手掌正覆盖在他的尾椎处,几乎要一把捏住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