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祖籍丽城那边的一个小县,听闻年家祖上也是南方, 如此,我与阁下亦算半个同乡?”
被人拉关系套近乎,年覆雪却罕见的并不反感,或许是谢拂不卑不亢的态度,又或许他淡然自若的神情,更或者……是这莫名的缘分。
“南方水土养人,难怪能生出谢公子这般人物。”
“京城繁华富庶,方能得见阁下这般清贵之人。”
年覆雪扭头看谢拂,便见谢拂也正看着自己,秋水泠泠,湖风徐徐,月色恰如其分的动人,像他们。
“谢公子初至京城,不知是从何处打听的有关京城的消息?”年覆雪忽然问。
“怎么?”谢拂反问。
年覆雪一本正经道:“只是想提醒谢公子,若是你花了银子,你便是被人骗了,应当尽快上报官府,尽力找寻。”
谢拂:“……”
年覆雪以为他不信,便继续解释道:“若是谢公子不信,大可以随便找人问上一问,年家的是何名声,我虽离京几年,可想来当年诸事应当还是有人记得的。”
“酒楼茶肆酒馆,随便找个地方打听,便能一清二楚。”
谢拂眨了下眼睛,略带一丝茫然道:“可我……本就是从酒馆里听来的啊。”
年覆雪:“……?”
这回懵逼的成了他。
怎会?
若是从那些地方听来,又怎会是这样的想法?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是谢公子听错了,别人说的并非是我?”这大约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阁下可有过三次婚约?”谢拂问。
年覆雪点点头。
“第一次可是对方心悦青楼女子,年家退婚?”
年覆雪再次点头。
“第二次是对方受牵连,丢官回乡?”
年覆雪又点头。
“第三次是举人隐瞒信息,失意落榜”
谢拂似是松了口气,“那便没错了。”
年覆雪下意识又要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就没错了?”
“谢公子既知道我有过三次婚约,一次心有所属,一次丢官回乡,一次失意落榜,怎么不曾听说我克夫之名?”
谢拂却看了他一眼,“阁下误会了,其实,这个我也听说了。”
年覆雪神色一顿,随后淡淡垂眸,“喔……”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晚风拂面,凉意透骨。
“只是我以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并不可信。”
年覆雪回头,便见谢拂神色如常,语气认真。
“第一位心仪他人,是他自己失信失责,不曾守心,第二位丢了官职,不愿待在京城,便是计较,也应当与害他之人计较,第三位更是自己胆大包天,贪图富贵,才会欺上瞒下。”
“他们的遭遇,非你所为,亦与你无关,又怎能推卸于你,克夫之名,不过是世人愚昧。”
“愚昧之言,自当不听。”
谢拂微微抿唇,见年覆雪一直看着自己,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了?”
年覆雪眸光微动,这时才回过神来,收回过于专注的视线,摇了摇头,“谢公子与我曾见过的其他人似乎有所不同。”
谢拂理所当然道:“敢问阁下年岁几何?”
问未出嫁哥儿的年龄,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可也不知是因为谢拂态度很好也很坦荡,还是因为年覆雪经过那三年的沉淀,渐渐不怎么在意这些。
“……已过双十。”他鬼使神差道。
“不过双十。”谢拂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年纪在一个未出嫁的哥儿身上有什么问题。
他帮他算账,“二十年,除去三年懵懂,只剩十七年,每年中,逢年过节又不过十数次,每月外出不过两三次,一年下来,阁下外出见生人的次数不过二三十,十七年,也不过数百。”
“可阁下可知,我朝如今共有多少人?”谢拂问。
这个年覆雪当真没注意过,不过他在家常听父兄说起兵事,对于数字也有一定敏感度,知道仅仅京中实际驻军便有四十万之多。
谢拂为他解惑,“我朝在籍人口,便有一万万之数。”
“阁下所见所知之人,连万分之一都无,又怎能以偏概全,认为天下皆是愚昧庸人?”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不仅表示自己与他人不同,还骂别人是庸人,将读书人的傲气和清高展现得淋漓尽致。
年覆雪并非没见过高傲的读书人,可与别人不同,眼前这位谢公子的高傲不仅没让人产生半分鄙夷与排斥,能说出这番话的谢拂,能在纷扰流言中寻找到真实并坚持己见的谢拂,反而让人有种,对,他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合该如此高傲,也合该如此不凡。
月色笼罩他的眉眼,温柔又缱绻,月白衣衫素雅简单,仿佛他这个人,似山巅雪,云间月,令人仰望,令人攀折,令人忍不住掬一捧水,盛一弯月。
令人迟迟移不开眼。
今晚月色真美,美到年覆雪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年覆雪方才莞尔,“谢公子一席话,叫在下醍醐灌顶,与你聊天令人心旷神怡。”
谢拂也微微一笑,端的是彬彬有礼,“能让阁下心情明媚,也不算辜负今晚月色。”
这是年覆雪回京后,见过的最明媚的月光。
“少爷,灯来了!”柳叶的声音由远及近,惊扰了湖面,夜雀纷飞,徒留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年覆雪唇边弧度渐浅,眉眼间一抹失落一闪而过。
“夜里风凉,谢公子准备会试,应当看顾好自己才是。”走之前,年覆雪终是关心了一句。
谢拂神色淡然道:“双亲远在家乡,家中亦无贤妻,便随意了些。”
他望着年覆雪背影,声音随风而来,“望有朝一日,日日有人牵挂,有人关心。”
年覆雪背着身,不敢回头看上一眼,担心自己只要回头,便会忍不住问上一句‘你想要人牵挂,要人关心,与我何干?何故说与我听?难不成……是想要我来牵挂,我来关心?’。
他心如擂鼓,却不敢问,也怕他答。
夜风吹皱心湖,惊了满湖月光。
他低头垂目,踏着烛光离去。
“这位公子,可需要小的领路?”另一个穆府下人提着灯道。
谢拂伸手接过灯,“不必了,我记得路,多谢。”
下人听见那一句多谢,微微愣神,等回过神来时,却见谢拂已经远去。
不愧是读书人,这般气度,不知比京城中的许多贵人强出多少去。
谢拂回去时,席上便有人陆续离开,谢拂见穆大人忙于应酬,自己不好上前打扰,便找到管家,“今日多谢府上款待,只因住处较远,需得先行告辞,晚些时候,学生再上门拜访。”
管家知道这位谢公子是家中老爷看好的晚辈,因而礼遇有加,不仅态度温和,还安排下人仔细将人送出府。
晚些时候,穆大人从管家那里得知了谢拂离开的消息,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应酬,竟将原本想要观察谢拂的事给忘了。
却有下人来报,将谢拂在园子里与年家哥儿聊天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他们仅仅远远看见,不敢靠近,因而也不知二人聊天的具体内容,只是隐约能看出二人聊得不错,年家哥儿心情很好。
闻言,穆夫人微微皱眉,后宅内眷总是对这些更敏感一些,听见下人说谢拂不仅和年家哥儿聊天,还聊得不错,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谢拂的目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穆夫人想的没错。
“老爷,这位谢举人,是否再考虑考虑?我瞧着他像是有些别有用心。”
穆大人却没放在心上,“你多虑了,小谢是个挺好一年轻人。”
至于接近年家哥儿,在他看来,这也只是想上进,虽有些小心思,却无伤大雅。
穆大人已经从谢拂夫子那里打听清楚了谢拂的情况,家中只有父母妹妹,就算是想利用自己的婚事,也并非不可为。
京城多少达官显贵,不也是如此吗?区别不过是谢拂如今只是举人,想要待价而沽的筹码太小,不被人看得上而已。
穆大人却觉得谢拂并非池中物,将来的成就未必低于自己。
*
回府的马车上,年夫郎盯着年覆雪瞧,“雪哥儿,我怎么觉得你回来后变得有些不一样?”
年覆雪下意识摸了摸脸,“阿爹说笑了,只是吹了吹风,心情宽松许多。”
“是吗?”年夫郎半信半疑。
他看着年覆雪,总觉得对方此时看着没笑,眉眼却藏着笑意,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和平时明显不同。
“我心情好,是因为看见阿爹为我大杀四方舌战群儒的模样,能有阿爹这样的阿爹,是覆雪一生的福气。”年覆雪哄人的本事也不差,很快就将年夫郎哄得心花怒放,忘了追问刚才的事。
“阿爹今儿多认识了几位夫人夫郎,咱慢慢选,总能选出个合适的。”
年覆雪给年夫郎捏肩,“阿爹,倒也不必强求。”
若是往日,年覆雪还会为此生出些情绪,可今日听了那位谢公子的一番话,心中反而开阔不少,世间多庸人,而他又何必因那些不相识的庸人而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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