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没恼,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公子家事繁多,自顾还不暇呢,谁先被赶出去还不一定呢。”说罢他捡起书册走了几步又回头,“哦对了,公子记得多吃点猪腰子,既补脑,又补肾。”
扬眉吐气地甩开殷粟,闻清澄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开课前看到了上舍那扇气派的朱漆大门。
他埋头往里走,却不想不撞到了旁边。
“谁家的狗奴才瞎了眼!”
闻清澄一惊,发现自己撞到的是辆木质轮椅,一位身着杏黄罗衣,雌雄莫辨,苍白脸上带着几分阴柔的男人坐在上面,捏着扇子的小指上翘着,看着闻清澄的目光里愤怒中满是愤怒和鄙夷。
完了——闻清澄心头一紧,知道这是惹着人了,这位正是当今皇后的嫡长子,与太子梁珏势不两立的大皇子梁缚。
——实打实的病秧子,脾气又是出了名的差。
“请……大殿下恕罪。”
“哟,刚才不还伶牙俐齿的,这会怎么认错了?”
祸不单行,这节骨眼儿,殷粟居然又来了,有了梁缚在旁边他口气明显硬气不少,简直要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写脸上了。
闻清澄虽不愿低头,但毕竟自己撞人在先,也只好道:“在下知错。”
“那这样,你要能从我这过去,把笔捡起来,我就跟大殿下求情让他饶了你。”殷粟说着一条腿踩上门框,将一支毛笔扔在脚边:“怎么样,赶紧的吧?”
他的腿抬得有半人高,闻清澄只有从他□□爬过去才能捡到笔。
闻清澄这时余光瞥了眼学室里的梁珏,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情况。
“哟,求你主子帮忙呢?”殷粟阴阳怪气,“别做梦了,你家那位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谁理你啊!”
说罢就和梁缚几人大声笑了起来。
“殷公子,瞧您这话说的。”闻清澄收回视线,眼睫轻动,一张娇俏的小脸看上去柔弱又可怜,他又瞟了眼梁缚,对着殷粟道,“我是东宫的人,您是大殿下的人,咱都得靠着主子才能站在这儿,您又怎么比我金贵,能让我下跪了呢?”
“呸!”殷粟朝地上啐了一口:“谁跟你这个狗奴才一样!快给我捡!”
“胡闹!”一声呵斥赫然从背后传来,“这个时候不在学室温书,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者身着一件绣有飞禽的右衽窄袖,约摸五十岁上下,留有明显岁月痕迹的脸上显得既严肃又极有威严。他走过来,目光落在殷粟身上,不悦道:
“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太傅谢元,曾是先皇五年时的状元,据说殿试时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写下了名篇《南都赋》,令先皇拍案叫绝,当场要命他做中书令,不料此人一心只想教书,最终进太学做了太傅。
当年太学还远不如今日繁盛,是谢元不断改革并广纳民间学子,大力推行三舍法,这才让太学有了今日局面。
为此谢元深受两代帝王赏识,在朝中地位数一数二,而且其人刚正不阿,从不偏袒任何学子,哪怕皇上对他都是以礼相待。
“拜见太傅。”闻清澄立马反应过来,迅速拜下身去,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殷公子不让我进去,所以就只好在这里默背书文了。”
“胡说!明明是你先……”
“够了!”谢元大喝一声,“殷粟,罚你将《太学百诫书》抄写十遍,明日给我!”他不怒自威,对旁人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进去!”
此事明明因梁缚而起,但最后挨罚的却是殷粟。闻清澄进门之前发现梁缚在看自己,那目光和刚见时完全不同,倒像是掺进了什么别的东西。
但他顾不得想,赶去梁珏身边坐了,轻松了口气,从昨夜穿过来后就一直没吃东西,这会才感觉饿了,胃里抽痛,不禁嘶了一声。
谁知引得梁珏看过来,那眼神好像嫌他吵了学室清净。
闻清澄索性起身,将书案挪了挪,离梁珏隔开了几个身位,却没注意梁缚就在他的身后。
“这么爱碰本王,”梁缚阴鸷地嗓音骤然响起,“不如来让本王□□一番?”
一时间闻清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回来。”梁珏命道,他眼神还落在手中书卷上,却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书案,“孤的人,还想跑到哪去!”
……怎么就成,你的人了??
闻清澄只好把书案又拖回了梁珏旁边。
这时谢元敲了两下戒尺,学室里安静下来:“今日考核,半个时辰内完成此卷。”
不愧为所有学子的噩梦,谢元说完,学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嚎。因为谢元的题目向来不循规蹈矩,以刁钻著称,这场考核又如此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谢元沉着脸又道:“此次考核乃皇上授意,结果需通报陛下,各位还有异议吗?”
抱怨的人立时噤声,赶紧埋头看题。
闻清澄展开纸页,想见识一下这位谢太傅究竟会出什么题目,可他看到的瞬间眉心便是一跳。
怎么说呢,就好比酒鬼捡到酒壶,瞌睡遇到枕头。
那考卷上只有一行字——
“详述铜器炼制之法”。
啊这……不是他老本行,化学吗?
第3章 红药03
所有人都在埋头答题。
梁珏一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手以笔端轻敲桌面,显得淡定又从容。
明明是在考试,梁珏却不似旁人紧张,似是成竹在胸,甚至写了一半还回头看了眼他那个恼人的伴读。
闻清澄运笔如飞,似乎根本不加思索,已经快将那页纸写满了。
——蠢东西,梁珏勾了下唇角,又扭回了头。
“太傅。”一个圆脸的微胖少年小声唤道,颤悠悠地举起了手。
“宫延,何事?”谢元看着他问。
被唤作宫延的男孩拿着考卷挠挠头,不敢和太傅对视,声音像卡在喉咙里:“这题目,我们……也没学过啊,该如何作答?”
宫延的父亲是三品朝臣,虽说官职不低,但如此出身放在上舍这种地方根本算不得什么,再加上此人实在算不上聪明,能在上舍混到今日实属不易。
但他这一问,竟是问出了许多人心声。大家纷纷抬眼,奢求谢元能够放他们一马。
“不错,老夫确未教授过此题。”谢元语气淡淡,看了眼宫延,“不过,我在三月前就提到过《万毕术》,你若非太不用心,也不至现在犯难。”
宫延哑声,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经这么一说,梁珏想起了刚才闻清澄要给他的书,笔尖一顿,再次扭头看了过去。
却见闻清澄对周围恍若未觉,昳丽面庞掩在阴影里,只留着一缕发丝扫在考卷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一眼看得梁珏心里无端烦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这个小伴读有什么地方不同……
好像——总在勾着他。
“我不会做!”殷粟破罐破摔,站起来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闻清澄,看着他笔尖在纸上画出很长一道,然后走到谢元面前,将空空如也的考卷拍在了案上。
谢元正眼都不瞧他,只摆手让他下去。
殷粟回到座位,因为忌惮谢元,只敢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把这题答上来。”
果然,梁缚还有宫延他们这会都把毛笔放下了,这些人谁也没看过《万毕术》,写不出来就只有放弃。
还有几人一直盯着考卷发呆,好似能在那上面盯出个青铜大鼎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还在答题的就只剩了寥寥几个。
其中一个是梁珏,他仍旧不急不躁,写几笔停下,然后再写,一切尽在掌握。
另一个是步尧,他是上舍里书读得最好的,也是谢元最看重的学生。
据说有次皇上问谢元,上舍中何人能够冲击明年殿试前三甲,谢元便说出了步尧的名字。
步尧平日寡言,父亲是现任户部尚书,家里书香门第,从小便饱读诗书,学习非常用功。若上舍学子里只有一个人读过《万毕术》,那必是步尧无疑。
这会他考卷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看上去对此次考核势在必得。
而此时的学室里,只有一人例外,显得与所有人格格不入,他既没有奋笔疾书,也没有无所事事——
在一片安静又紧张的气氛里,闻清澄睡着了。
许是昨夜过于劳累,再加上实在太饿,饥困交迫下,闻清澄很快写完就睡了过去。
这会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得正香。袍袖垂落至手肘,露出小臂细嫩的皮肤,白得晃眼。几缕发丝随着呼吸在额前一起一伏,难掩他姣好的容颜,秀丽的眉眼,高挺的鼻骨,与红唇上的小痣相得益彰。
长成这个样子,真是活该被欺负。梁珏又看了一眼。
谢元起身,清了清嗓子:“不会答题就出去,莫要玷污这清净之地!”他目光落在闻清澄身上,面色阴沉。
可他未能叫醒闻清澄,倒引得大伙都看了过去。
太学人人都知谢元为人严谨,要求大家熟背的《太学百诫书》里,第一条便是禁止在学室中做与学习无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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