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也能听出来极为厉害,跟着捧场式的说了几声,然后开始教着谢燃灯绣手帕。
虽然谢燃灯本身也会干点绣活,但总是无法精湛这项技艺,老太太干了半辈子这样的活计,自然是熟能生巧的有不少经验。
这边陆明煦还抱着胳膊跪坐在冷风之中,也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吊唁,整个氛围都是压抑且悲伤。
来来回回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知道陆明煦刚刚救过村长老母亲的命,也都对他很是客气,再BaN也没有人出言不逊。
只是黑漆漆的棺材大概天生就有些让人难受,陆明煦实在受不了了便走出灵堂来喘了口气,发现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不过刚刚月上树梢,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厨屋都冒着炊烟,应该是刚刚开始做饭,简行安的家就在灵堂附近,陆明煦遥遥看去,发现果然也冒出炊烟,应该是一会要给自己送来饭菜的。
陆明煦透气透够了,刚刚准备重新回到灵堂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四周好像有脚步声,人在陌生的环境当中总会有些警惕,陆明煦连忙直起腰来贴着墙壁行走,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谁!”陆明煦埋伏在墙角,看到一个影子过来连忙上前揽住那人的脖子,来人一阵咳嗽,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可这咳嗽声,为什么这么熟悉?!!
“燃灯?”陆明煦有些窘迫的放下手来,看谢燃灯手里还提着食盒,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天刚黑,谢燃灯就会过来送饭,但是从中蔓延出来的香气已经足够陆明煦煦忘记尴尬了。
谢燃灯自然是没有追究陆明煦刚刚对自己那么粗暴的行为,他甚至觉得陆明煦有点可爱,像受惊的小孩子。
食盒被打开,菜的香气扑鼻,陆明煦拿起筷子来便有些期待的咬了第一口满口生香,应该也是谢燃灯的手艺,陆明煦觉得心里有些幸福,看着谢燃灯乖乖巧巧的坐在自己面前。
“冷不冷。”陆明煦虽然还只是这么问这,却已经伸出手来搭在谢燃灯手掌上,感受着他手掌心的温度。
确实是有些凉,谢燃灯却还是摇摇头:“不冷不冷…夫…夫君如何?”陆明煦刚开始坐在这里的时候确实有些冷,但现在来说却并不是很冷了,可能也是习惯了。
陆明煦也对他摇摇头,只是谢燃灯太瘦了,原本就是手脚冰凉,陆明煦也夹了一筷子菜喂给谢燃灯吃。
谢燃灯受宠若惊,吃进去饭菜之后有些热泪盈眶:“夫君…第一次…摸我头发…第一次…喂我吃东西…是不是最近是我…我最为有福气的日子……”
陆明煦闻言有些酸涩,原本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到他这里却觉得十分幸运。
陆明煦没有说话,但是握着谢燃灯的手更为紧了,他希望能够靠自己的一份心传递给谢燃灯温暖,就像是鉴定好要待在谢燃灯身旁一样。
在这样寒冷孤寂的夜晚,两个人就如同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伤口,以彼此为依靠,谢燃灯的眉间还是散不去一阵阴郁和怯懦,但陆明煦也不着急。
谢燃灯已经很棒很坚强了,剩下的应该是自己来照顾他,为了避免饭菜凉下来,陆明煦扒拉几口全部吃完才把盘子妥帖的放进食盒。
“夫君…我能…我能陪陪你…吗?我不怕冷…的…”谢燃灯即使再害怕那棺材和灵堂,也想和陆明煦待在一起,所谓有夫君的地方就有天,谢燃灯也正是这样认为的。
陆明煦正欲点头答应,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打骂声,陆明煦皱起眉头来把谢燃灯护在身后,努力的四处打量,在烛火的照耀下,陆明煦看到了那些始作俑者。
是一群男人在打一个少年模样的孩子。
那孩子浑身铁青,明显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却奄奄一息,毫无朝气,就连呼救声也听不到了。
谢燃灯抓着陆明煦衣角的手突然收紧,陆明煦不是没有感受到,身后人儿的惧怕和担忧也被他察觉到了。
谢燃灯想要去救人,却也知道不能惹麻烦,只能站在这里干看着。
陆明煦却并不是那种眼睛里能容沙子的人,虽然自己腿脚现在不够麻利,但是作为一个医者,不能见死不救是最起码的修养。
“住手!”陆明煦大喝一声,声音足够将那些人威慑住,而后他们看清陆明煦的模样,也有些顾忌。
“老……老大,这好像是引权村那个疯子?他怎么在这里。”一个穿着破烂的小混混对着此次行凶为首的男人小声询问,为首的男人何尝没有认出陆明煦来,也是皱着眉头。
“这人可真是妥妥一个疯子,他怎么会在简家村呢?”男人决定先和陆明煦打个交道再说,于是语气并不算很差:“这不是陆哥吗?为什么来这简家村了?”
第15章 春楼
陆明煦闻言一挑眉,哦吼?这几个小混混居然还认识自己,不得不说原主的名声的确是打的很远啊。
谢燃灯一看是自己夫君认识的人,当下也不是特别害怕了,微微向前挪了挪脚步,但当那几个小混混看向他的时候,又吓得止住脚步。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明煦无论怎么翻自己的记忆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姓名,只是好像原主曾经打人的时候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他呀?青楼里出来的,被几个玩坏了不中用的,我们几个得了差事,把他扔出来埋了,谁知道小鳖孙咬我,气不过就在这里打一顿解解气。”男人说的十分轻松,就好像人命根本不重要一般。
谢燃灯有些反感,为了不让小混混们看出来,只得将脑袋垂下来,陆明煦何尝不厌恶,在一个救死扶伤的中医面前,却说出草菅人命的话。
明明这男孩还有气息,甚至都能呼救,可小混混们偏偏视而不见,甚至还往死里打,可见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多不重视命。
陆明煦摸摸口袋,空荡荡的荷包根本无法买下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可看起来也才十几岁的年纪,他的人生该有无限可能啊。
“倘若我说,就当结交个朋友,这孩子给我了可好?”陆明煦咬咬牙,抹开脸皮朝着几个小混混笑着询问。
而为首的男生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陆哥的意思是想一分钱不出就要走他?虽然也是将死之人,但毕竟从春楼出来的,相貌和活计可都不差,便是在春楼潇洒一回也得好些银两……”
那小混混其实根本不在意这小男孩到底是死是活,但既然有人想要他,自然是要跟利益扯上关系,为了证明男孩并不是马上就要死了,还叫底下人把他拉过来测试鼻息。
的确,男孩还能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陆明煦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陆明煦实在看不下去,谢燃灯也是如此,拽着陆明煦的袖子欲说还休,明显是想要上前救人,却还是碍于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只好作罢。
陆明煦攥紧拳头,男孩这么小就遭受如此的磨难,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而这些小混混也完全没有底线,将死之人都不放过,还要在他身上榨取钱财……
空空如也的荷包,谢燃灯也还在等着陆明煦去改变如今窘迫的生活,况且那男孩就算救下来也未必能够活多长时间……
陆明煦第一次开始在救人上面产生动摇的心,而就在这时,谢燃灯拽拽他的衣角:“夫君…那…那个男孩…很可怜…”
谢燃灯尽量的压低声音说话,陆明煦何尝不知道他可怜,但原来在这种自家都还窘迫的情况下,这位保守人间苦楚的夫郎谢燃灯,依旧能够克服对陆明煦的惧怕,拽拽唯一能救男孩的他。
“做好事怎么能没有我呢?我来来还钱,欠陆哥许久的银子,今日特来偿还。”陆明煦刚想说要去找人家借些钱,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陆明煦很是诧异,原主那大冤种,怎么可能反而借给别人钱,但陆明煦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简行安。
小混混一听这话,原本都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开始松动,连忙又换上一幅笑脸:“这男孩给我十钱就成!”
本来就是做这种买卖,小混混也知道不该要价太高,只是寻常猪肉的价钱来卖,简行安听到这价钱也忍不住啧啧了几声,随后从皱皱巴巴的荷包里掏出来十钱,交给小混混。
小混混见状哪敢不从,瞬间把还趴在地上的男孩的脸颊擦拭干净,老老实实的送到陆明煦面前,随后生怕他反悔一般冲出去,在乡村这种消匿了身影。
“这是?”陆明煦有些不理解简行安的做法,他先是接过来简行安送来的外套披在小男孩身上,而后用眼睛看着简行安,想知道为什么。
简行安并不是很在意,他把荷包又小心翼翼的收起,和陆明煦一起把男孩抬进灵堂的小棚子里,随后擦擦额头上的汗才解释:“本来老太太看见你家夫郎不在应该是来找你了,想着你们俩都衣着单薄让我给来送两件衣裳,谁知道就赶上这种事。”
简行安说了一会又顿住,探出脑袋来四处看了看,确定他们都走了才继续说话:“其实这几个混混,我们村里的人都不敢惹,经常也能看见他们从春楼里拖出来半死不活的人,有的那种长相好的还被……反正就是特别腌臜,村长也不敢惹,向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你居然还站出来了,虽然我不能把每个都帮忙,但今天既然我见着了,也得帮帮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