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慕辞太远了,慕辞的手又非常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针头接近慕辞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是离床最近的江文璟一把抓住了慕辞的手腕,劈手将针头夺了下来。这一套动作下来,纵使是如江文璟这么冷静的人,也已经后怕到冷汗淋淋。
“你发什么疯?!”顾淮三步化作两步,快走慕辞面前,抬手一个耳光打了个过去,声严色厉,“你他妈的要干什么?!啊!自残吗?!你怎么不冲着大动脉扎啊?!”
慕辞被这一个耳光打得扑倒在床上,脸上瞬间就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但他仍然冷笑着,却没有说话,顾淮心中一凛,不自觉的就缓了口气,“你何苦这样?受罪不还是你吗?”
慕辞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了被子里,顾淮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轻声问道:“疼不疼?”
恍惚间回到初遇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没有闹得这么僵,两人初见就互相给了一记耳光,顾淮也是像现在这样,轻声问他疼不疼。
可惜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
慕辞闭着眼,低声道:“你出去。”
“那你不许再伤害自己!”
慕辞的声音猛然严厉起来,“出去!”
顾淮慢慢站起身,他其实并不是怕慕辞发火,只是刚才慕辞那种决绝的,不顾一切的行为确实震撼到他了,如果他宁可自毁了脸也要离开他,那他们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变好了吧?
顾淮喉间一阵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底去。他最后又深深的看了慕辞一眼,叮嘱江文璟,“你看好他,我晚上再来。”然后才慢慢的出去了。
房门轻轻的关上了,江文璟把目光从门上放到慕辞身上,向他伸出手,“手给我。”
慕辞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还在流血。
江文璟用棉签清理了伤口,贴了个创可贴上去,“我现在可不敢给你输液了,等会儿给你配点儿药吃吧。”
慕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麻烦你了。”
江文璟抬了下眼,锐利而探究的目光被镜片隐藏住了,“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过激了?”
“他故意灌醉我,就为了……”慕辞说不出那种词来,含糊过去,“还拍了那样的照片威胁我结婚,我不答应他就把我锁在书房。”
慕辞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划痕,极其厌恶的说道:“过激?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
“那你现在还想杀了他吗?”
慕辞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江文璟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你不是很恨他吗?”
“……还没到要杀人的地步。”慕辞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不喜欢杀人。”
“你杀过人吗?”江文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杀过。”
“谁?”
慕辞很久没答话,就在江文璟想要换个话题的时候,慕辞慢慢的开口,“我自己。”
江文璟默然了一瞬,“对了,你说过,你是跳井自尽过的。”
有自杀情结,江文璟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他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后来还修了个学位,闲暇之余去考了心理医生的执照。所以江文璟会习惯性的去窥探别人的内心。
江文璟一直挺奇怪的,扪心自问,顾淮虽然挺混蛋的,但对慕辞做的那些事还没到惨绝人寰的地步,说句混账话,他不过是酒后乱性了一场,又拍了几张裸照而已,就因为这个,慕辞就不惜把针头往脸上划,这太偏激了。
江文璟怀疑慕辞可能对这种事有什么阴影,所以才反应这么大。
“你很讨厌顾淮这种人吗?”江文璟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他很巧妙的用了这种人,而不是这个人,用来获得慕辞更多的信息。
果然慕辞的脸色稍微变了些,他好像不是很想说,江文璟知道这时候必须步步紧逼,要不然一旦慕辞产生防备,他就问不出什么了。
江文璟追问:“你以前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吗?”
慕辞一怔,显然有些措不及防,下意识就回答道:“……我父皇。”
“你的父亲?”
“是的。”慕辞说出来之后似乎轻松了很多,江文璟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事似乎闷在慕辞心里很久了,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泄洪一般停不下来了。
慕辞继续说道:“我的母妃,本来是京城里很有名的舞姬,她原本有一个心上人,是个很老实的木匠,父皇登基那一年,召京城舞班进宫献艺,我母妃也被选中进宫了,她跟木匠约定好,等回来之后就结亲。”
俗套故事,江文璟已经能猜到后面的情节了,但他没说话。
慕辞说:“在那场宴会上,父皇看上了我母妃的美色,要纳她为妃,我母妃很明确地说自己有爱人,于是我父皇为了让她死心,将那个木匠抓过来,当着她的面杀了。”
江文璟啧了一声,这狗屁皇帝简直就是混蛋顾淮的翻版。
“父皇权势滔天,我母妃根本无力反抗,就这样被逼成为了妃子,后来又生了我。”慕辞顿了一下,似乎回到了那段灰暗的岁月。
“在八岁之前我是住在母妃宫里的,我母妃有一段时间反抗的特别厉害,我经常能看见父皇对她施暴,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暴戾……所以我一度特别的憎恨那个男人。”
江文璟有点能体会当时那个几岁孩子的恐惧和无助了。
慕辞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母妃为了彻底的解脱,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她用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脸,花容月貌不再了之后,父皇对她的兴趣也就慢慢的磨灭了,就这样,她才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所以你才?”江文璟一时无言。
慕辞苦涩的笑笑,“我从第一眼见到顾淮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神和我父皇很像。”
他扭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晦暗无光,“江医生,我不想步我母妃的后尘。”
今天又要考试了,不高兴_(:_」∠)_
第二十二章 顾大家主想要个名分
虽然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是绝不能将病人的记录外露的,但江文璟首先是顾淮的手下,然后才是个医生,手下的职责优先于医生。
于是江文璟将和慕辞的这段对话录音发给了顾淮,顺带了一个微笑的黄脸表情,看起来非常像是在骂人。
顾淮无暇顾及这个有的没的,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这段录音,最后暴躁的把手机一摔,“老子哪有他爸那么混蛋!”
这时候白零正好进来,吓得差点儿又连滚带爬的滚出去,顾淮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进来!”
白零捡起掉了一地的文件,颤巍巍的挪进来,心惊胆战的问:“顾总,您这是发什么火儿呢?”
顾淮没心思给他讲一遍,直接让他听了遍录音,又极其狂躁的拍了拍桌子,恶声质问:“慕辞凭什么说我像他爸?我打过他吗?骂过他吗?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操过他一次,还是半推半就的,再说我又没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心上人!”
话说到这儿顾淮忽然卡壳了,因为之前他确实想过把季云舒的坟墓挖出来挫骨扬灰来着,虽然没付诸行动,但这想法没变成现实的唯一原因只是季云舒的墓不好找。
想到这儿,顾淮抬眼看向白零,“之前交代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白零赶紧把那沓文件放到桌上,规规矩矩的道:“我查过了,本市叫做季云舒的一共有五个,四个男的一个女的,身份资料都写在文件上了,如果有需要我再往全国范围内查。”
顾淮连翻都没翻,只是无语的看着他,半晌才一脸正经的道:“白零,你知道吗,其实我在考虑换个管家。”
白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腿一软行了个大礼,扒着办公桌露出可怜巴巴的半张脸来,“为什么,顾总?!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忘了从小到大一直屁颠屁颠跟在您身后的那个可爱小朋友了吗那就是我啊是我啊!”
“……”顾淮把文件收拾了收拾砸在白零脸上,“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叫你查的是懿朝的死了几百年的季云舒,谁让你查本市的了?继续查,往六百年前查!”
白零无语凝噎,委屈的揉了揉脸,低声嘀咕,“顾总您变了,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您还是很疼我的……”
顾淮一脸嫌弃,“那是因为那时你太小我怕直接把你打死,行了,赶紧去查。”
白零从地上爬起来,悲悲切切的走了。
傍晚的时候外面阴云压城的天终于落了雨,这雨下得很不利索,不爽快,雨点很小,却断断续续的拉的很长,像是古旧风琴快要断弦的残音。冬天很少会下这样的雨,让人的心情平添几分阴郁。
顾淮进去的时候,慕辞正在看着窗外的雨。
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黑的很早,天空压得很低,慕辞的眼神也莫名的伤感了很多。
顾淮过去哗的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暖黄色的灯光充盈了宽敞的房间,床头的数字钟无声的跳动着。
“六点了,饿了吗?”
慕辞对顾淮的询问充耳不闻,眼神放空盯着窗外,但窗帘已经拉上了,也许他并不是在看雨,只是单纯的盯着空气种某个虚浮的点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