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小提琴在播放着爱德华埃尔加的写给妻子的《爱的致意》,深情柔美、甜蜜温馨,娓娓动人。他们这一桌靠着窗,能很好地观景。
月下小森林走的小资风。
北欧式的露台攀着常青的绿萝,花台上半吊着玫瑰娇艳欲滴。
季随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含蓄深沉,但那些情感迅猛又热烈:“我没带户口本,但现在回去拿应该不会太晚。我们出国,结婚吧。”
偷户口本出来会被陈女士打断腿的吧。
淦。
季随说结就结吗?
他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太随便了……至少,陈幺真觉得自己是头脑发热:“吃完饭再去吧。”
点都点了,不好退菜的。
在餐厅里潜伏的不只是季随的朋友,陈幺的发小们也一窝蜂地挤了过来,他们这儿能说得上是相亲圣地就只有月下小森林。
果不其然,陈幺还没来,他们就看到季随了。
不愧是他们这一片的“大神”,真得帅的让人流口水。
陈幺不是踩着点到的,但也没提前太久,也就提前了一刻钟。陈幺在他们这群人里是年纪最小,但其实挺沉稳的。
关键是这小子长了张好脸,却是一直不解风情。
那些小姑娘、大帅哥跟陈幺表白的时候,陈幺一直是稳如老狗,嘴里就俩字,谢谢。
谈什么恋爱,打游戏不香吗?
那时候陈幺真是个纯爱战神,连小手都没跟人拉过,非常的桀骜,非常的拽……现在呢,刚见人,就说了几句话,那脸红的呦。
就很有意思。
几个人几乎要打破头。
“给我看。”
“该我了!让让,让我看。”
“操,别拽老子头发啊,被幺儿发现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真特么配一脸,帅死了都。”
“咱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操,想起来了……季随不是有个小孩吗?”
“那不是季随的,他还未婚啦,他可是学术界的有名的黄金单身汉,男男女女打他主意的多了去了,不过他也是有名的严苛和性冷淡,我们院士都怂他,他跟我们科普季随的时候还用了个词,我们当时都笑翻了——人畜避让。”
“卧槽卧槽他们起来了。”
“这是去哪?”
“相亲能去哪?看电影?”
“呀,别特么挤了,他们走了。”
“看车牌,哪辆尾号6666的法拉利……不对啊,他们这是要回家?”
“刚约会就回家?”
“谈崩了?”
不,不是谈崩了。
领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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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偷户口本,陈幺还是通知了声陈女士:“妈。”
年关,陈女士也没有孙子要带,就又去打麻将去了。
都是街坊四邻,凑一起打麻将也就涂个热闹,陈女士丢出去一张牌:“嗯?相完了,这么快?”
她也没指望陈幺一次能成,“吹啦?没事,过年还有好些天呢,多相……”
“妈。”
陈幺打断了陈女士,“你知道我跟谁相亲去了吗?”
现在这时代很开放了,陈女士也是豁达的人:“是个人就行。”
“……”
亲妈,不是亲妈都说不出这话。
陈幺找到了户口本,“是季随,妈,我准备跟季随去丹麦领证了。”
陈女士正摸牌呢,摸到一半停下了:“谁?”
“季随。”
“谁?”
“……季随。”
“麻麻的好大儿终于开窍了啊,你季随哥呢,让他接一下电话,妈有点事要问他。”
陈幺:“……”
他默默看向季随。
“我接。”
季随跟季女士已经报备过了,他从陈幺接过手机,声音沉稳,“陈姨。”
陈女士下了场,去了个安静的地方:“七七怎么回事?”
季随看着陈幺:“七七是我领养的。”
“我就喜欢过幺幺。”
陈女士眼角有着很细的纹路,鬓边有了几根白发,但体态仍旧年轻,眉眼风韵常在:“是看着七七像幺幺才领养的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她拢了下碎发,也没苛责什么,就是感慨道,“小随,恭喜啊。”
恭喜什么。
陈幺凑到手机跟前:“妈?”
“妈什么妈。”
冬天就很萧索,陈女士捻了下飘落在她肩头的落叶,“我还以为等你毕业了你季随哥就会自己跟你说,没想到他出国好几年一直没回来,我都以为你们俩彻底没缘分了呢。”
“行了,我批了。”
电话那边嘟一声就被挂断了。
看他妈妈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陈幺沉默了好一会,他想了想,使劲想了想:“齐哥,我没出车祸吧?”
他就是跟季随不熟啊!
三年见不了两次,怎么熟啊。
季随看着陷入怀疑人生中的陈幺:“没。”
唯一陈幺很亲的时候,“就是……我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喜欢。”陈幺不找他,他也没有再去找陈幺,“也不知道该主动。”
转学升学,培训出国,他们后来一直没什么交集,一开始不懂,后来又一次次地错过,积年累月的遗憾,他终于彻底变成陈幺眼里的陌生人,“就是一直不太巧。”
第222章 正文完
遗憾。
长久的、积年累月的遗憾。
陈幺眨了下眼, 旧时的叠影呼啦一下袭来,又轰然倒退,好像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某个夏天的风重新吹拂在脸上, 时光在发酵, 怀念都变得温柔。
季随喜欢他这件事, 简单又清晰。
对于过去,无法更改, 也无法替代, 他觉得季随也不会念念不忘,只是遗憾、只有遗憾, 他攥住季随的手:“季随哥?”
“我是这么叫你的吗?”
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季随的大衣也不是什么名牌, 但质感很好,很衬他,看起来很是低调, 他睫毛轻轻地晃了下, 冷淡的眉眼漾出一点温度:“嗯。”
到底什么是遗憾呢?
应该是错失的美好。
他看向陈幺, “没关系。”
“走吧。”
不是齐哥。
是季随哥。
他喜欢他, 他在安慰他。
现在,他们要去领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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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 谁家的狗产崽了都能传个遍, 陈幺跟季随领证的事就是没刻意宣扬, 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年前, 都会走亲戚。
陈幺这边, 去年是在他家聚的,今年就改到他二姨家了。有儿子的炫儿子, 有孙子的炫孙子, 实在不行, 自家养的泰迪学会鞠躬了也是个可以乐呵的事。
国内还没那么开明。
后代结婚本来是个喜事,男的跟男的就好像有些异类了,陈幺二叔家的泰迪都被拉出来表演了个才艺,都没人提陈幺结婚这事。
陈女士一人占着老长一条沙发,往年异常闹腾的小辈们都不敢往她身边讨嫌,她乐得自在,也就没多说,直到聚完餐才施施然拿起包:“来,小姥姥给你们发拜年红包。”
红包?
大小孩们最期待新年项目。
陈家是个大家族,争先恐后的小孩们排成了一大溜,陈女士就很悠闲:“一个红包里塞了两千。”
她笑的时候颇有些意味深长,“想要啊?今年的吉祥话得改一改。”
“祝陈幺季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是可以说的吗?
孩子们纷纷瞥向自家父母的脸色,他们这一代还没啥,老一辈人的脸多半已经黑成锅底了,还是陈天宝开了个好头。
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祝陈幺季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两千——这得买多少个摔炮?
陈女士就很和蔼:“头名翻十倍,两万,小宝收好,可别给你爸妈。”
“!”
陈天宝当场就磕了个,“谢谢小姥姥,小姥姥万岁。”
陈女士掐了把陈天宝肉乎乎的脸:“乖哦。”
厚封确实是封了两万。
大人们还没说话,小孩已经开始狂乱,尤其是放寒假的大学生们,挣钱又不会挣,家长又不给生活费,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彻底疯狂。
……
下雪了。
飘飘洒洒,絮絮扬扬。
陈幺是想陪着陈女士上去的,但陈女士没让他去,陈女士应该是担心亲戚们说些不好听的。
他其实不在意啦。
走过那么多世界了,讲真的,他都没了世俗的欲望了……迎面走来一个人,深色呢子风衣,素净的毛衣,冷淡的眉眼在夜色渲染色有些严峻,但同时,他又是温和的。
世俗的欲望马上就又上来了。
他小跑着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季随来的路上看到了卖烤红薯的,他买了一块,从怀里掏出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妈让我来接你。”
“有什么好接的。”
有雪花落在他脸上,有些痒,陈幺刚要抖一下就被人捧住了脸,好像不太习惯这种亲昵,他怔了下,又好像是习惯了这种亲昵。
他蹭了下季随的掌心。
路灯把雪花打得很亮,纷纷茫茫。
两人目光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