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和柳潇然一边一个将人架了起来,随后传人进来,将人用链子箍在了椅子上。
“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便还是趁现在说个明白,否则,便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苏慕继续沉声道,“柳小姐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虽然本来是为了苏启的案子,但是显然柳洛弦的死是撬开金恪嘴巴的突破点,他便直接从这里着手。
金恪起初还像是没听到一般,在椅子上挣扎扭动,不断哭嚎着,但后来兴许是累了,声音也小了不少,开始讲述起他与柳洛弦的故事来。
本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青梅竹马的故事,却因为他的行差踏错,而成了覆水难收的悲剧。
“那是一场宴席,我本是不擅饮酒,便离开了纷杂的人群,到了后花园走走,却没想遇上了宁王殿下。”这仿佛还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却在今天早已经变成了抓不住的一握残沙。
“我有那样出色的大哥,二哥虽然平日里反应总慢些,却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兵法上更是无师自通,而我却因为体弱无法习武,那父亲的位置,终究是轮不到我头上的。”
苏慕静静地听着,此时的金恪已经不像是从前他们在冬狩上遇见时那般仿佛万事都尽在掌握的模样,而是露出了他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可我也想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宁王殿下说,他可以帮我,只需要我好好跟着他,替他做事,便有出头的那一日。”
“我替殿下办了很多事,出入各种公子们的宴席,替他打听消息,笼络人心,宁王殿下也愈发器重我,这般便更让我觉得,有朝一日,若我助他成大事,便可名流青史。”
这就是没有全局观念了,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
苏慕在内心默默地想着:若是宁王此番功成,那确实是名扬天下,可若是他败了,那就是遗臭万年了,可能你的子孙辈都会指着教科书骂一句,看,这是什么犯上作乱的贼子。
“我……我想告诉洛弦,告诉她我就要成大事了,可却没想到,宁王殿下觉得洛弦也有可利用的价值,便让我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我当时只想着成事,却没想到那是我给洛弦招去的杀身之祸。”金恪的声音愈发悲戚,他哀嚎了一声,眼眶红得更甚。
季景宸只是不愿意有什么东西脱离他的掌控,柳洛弦他此前也曾见过,算得上沾亲带故,若是利用得当,也能成为自己的一把利剑,更何况,这是一个女人。
若是女人,利用的价值便会更高。
他甚至将自己的一个死士送给了柳洛弦,只为了有朝一日若是出了什么事,死士能替他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去。
府上最不缺的就是死士了。
“苏启是我杀的,是我奉了殿下的旨意,带了人去杀了他,本以为这般行事不留痕迹,却不想那死士却会回返,暴露了身份之后,我便想寻求殿下的庇佑,可殿下……当是从来没将我当人看待罢。”
虽然金恪没有明说,但苏慕也能想象出,他成了弃子。
“洛弦,洛弦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她只是想拖住你们查案的进度,来为我争取一线之机,可是……可是,殿下容不下那么多知晓他秘密的人——”
第130章 萌芽
金恪虽然说的断断续续, 但也算是把他所知道的都说清楚了,他究竟因为什么而彻底崩溃已经不得而知,但能看得出来,他对宁王算是彻底死了心。
“我本想回去寻求父亲的帮助, 却不想被他带来了大理寺, 多么可笑。”
金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再凄惨不过的笑来:“我活得多么像一个笑话, 丧家之犬便罢了, 还亲手断送了唯一在乎自己之人的性命,落得这样的下场,可笑啊,真的可笑。”
破罐子破摔的金恪显然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线索, 但至于宁王究竟为什么要杀了苏启这件事,他却也并不知晓缘由。
“左不过是和我一样,知道的太多,便死的更快罢了。”
“你曾约他一会, 究竟说了什么, 是你将新罗带给他的?”这件事有关安定侯府, 算得上苏慕的家事, 因此苏慕也问得格外细致。
“哈,苏候爷,你还能猜不出来吗?他的母亲受你父亲冷落这许多年,早就积怨在心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需要稍稍拨上一二,便可以四分五裂, 我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一条和我一般的路罢了, 至于新罗——那便是偶然了, 她恨苏仪入骨,本是想杀了苏启的,却没想这仇人之子与她一般憎恶父亲,便成了合作的关系,其余的,我便不知晓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他此时已经不想给任何人遮掩了,反正都逃不过责难,倒不如一了百了,将这些人一并拉下水,当是给自己和柳洛弦作伴了。
“若是将这人的话都交予皇上,那江州疫案与望江种种,宁王便是脱不了干系了。”苏慕翻看着金恪的口供,揉着自己已经麻了的胳膊道,“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全信了。”
“即便不信,疑心已起。”柳潇然也在整理着手上的口供,这金恪不开口的时候是一句话不说,这一开口便和流水一般,洋洋洒洒地记了十几页的纸。
苏慕将手上的口供还给了柳潇然,干脆趴在了他的桌上,看着烛火问道:“言轩,你说如今的宁王会怎么做呢?这般情形,怕不是要逼得他提前作出反应了?”
“那般的大事,若是随意更改了时间,那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重新推演——否则,便是徒增变数。”
苏慕也知晓柳潇然说的是对的,但突然间,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窜进了他的脑海中,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柳潇然靠在桌上的手腕。
“怎么?”
“今日,金大将军亲自带人来的时候,排场不小罢?”苏慕眨了眨眼睛,毕竟当时自己都不在大理寺,就已经从街头的各种议论声中听到了过程。
若说这样的权臣家中出了这样的孩子,正常的人不该是唯恐有其他人知道吗?哪儿有金成这样满大街宣扬自己把儿子扭送法办的,这既不符合对方护短的人设,也不符合正常大官的脑回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慕眨了眨眼睛,“这是故意的呢?”
柳潇然明白了苏慕所指,微微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这是金将军刻意弄得满城皆知,从而,逼宁王提前起事?”
“猜测而已。”苏慕又趴了会去,他对于这些事很有自知之明,“这群人加起来有八千个心眼子,不想猜了。”
他静静地靠在桌上,在烛火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心,屋里就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反正在他们眼里,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不会有人关心那些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只要能让自己爬上应该去的位置,就够了。”苏慕叹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也不知道我哪天是不是也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被人摸了摸。
“那我一定会把你买回来的。”
他像被电到了一般抬起了头,看向了柳潇然。
虽然但是,这个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他突然凑上前,一脸无辜地问道:“买回来,柳少卿买回来我,要干什么?”
最后几个字刻意地上扬了语调,使得整句话听上去似乎带上了些许暧昧,即便是在灯光下,他也能看清柳潇然脸上的慌张。
很好,自己虽然在对待女生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动不动就脸红的人,但在柳潇然的面前,似乎很有点没脸没皮的趋势。
“柳少卿怎么不说?买我回去做什么呢?”他忍着笑意,依旧追问着这个问题。
柳潇然被他逼得没有法子,只能强装镇定,轻咳了一声后道:“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玩笑?可我不是在开玩笑啊?”苏慕坐了回去,在桌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那既然柳少卿觉得是玩笑,那便算了。”
他委屈中透着冷淡的话让柳潇然的心跳顿时漏掉了一拍,当即开始解释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慕陡然间又直起了身子,两人的距离便瞬间缩短了一半。
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窗户纸上,不断地随着烛火摇晃着。
“柳少卿想说什么——”苏慕抿着嘴,但还是没能压住嘴角的笑意,“咳,我听着呢?”
由于自己实在太像个调戏别人的浪荡子,苏慕甚至不敢想一会自己该怎么面对柳潇然。
管他呢,现在他还就是想这么逗对方玩。
“你若是在我这里,自是什么都不必做,自在便好。”柳潇然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出来,他的神色带着一丝不自在,这样曾经如同冰霜一般不近人情的活阎王,如今却是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
苏慕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胸腔擂鼓,咚咚咚地敲得厉害。
“言轩,那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日日都赖在你家不走了,赖到两鬓斑白还要蹭吃蹭喝,你会不会赶我走呢?”苏慕的声音轻柔,一阵阵热气擦过柳潇然的耳尖,让他更为不知所措。
“自是……自是不会的。”
“那若是我要和言轩待上一辈子呢?”苏慕又凑得更近了些,眼中更带了些许紧张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