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个个的,都如此在意?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颠倒黑白,那便无需在意。”
苏慕竟然只是因为这件事……如此吗?
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他的耳边轻轻晃动,知晓了缘由之后,柳潇然只觉得自己更加欢喜。
他应当……也还是在乎自己的吧。
——果然如此。
苏慕猜到了柳潇然必然会劝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听到柳潇然的这句话后,心中的那股子愤愤和不平就又开始汹涌起来。
“为什么不在意?可是我很在意。”苏慕知道自己的想法算得上小肚鸡肠,但还是不想让步,“他们为什么用这样无端的恶意来揣测你?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知道,言轩是多好的人。”
最后一句话轻轻的,却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柳潇然心底的深潭。
“我……”
“如果你是要反驳我刚刚的话,那么我是不会听的。”苏慕的表情十分笃定,看向柳潇然的时候也依旧如此,“言轩在我心里是多好的人,你一定不知道。”
“所以我听不得。”
这般孩子气的话从苏慕的口里说出来,总让柳潇然觉得有些恍惚,知道苏慕轻咳了两声之后,他才缓缓回过了神。
不知不觉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热意。
苏慕自然注意到了柳潇然的变化,本想着再好生借题发挥一下,但又想到了自己确实是有事前来的——罢了,待到这些麻烦事都结束的时候,有的是时间。
他开始转移话题。
“我……我那个还有正事儿要说的!”
柳潇然也能察觉到自己如今的脸色必然有些不对劲,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假装无事发生一般,顺着苏慕很是笨拙的转移话题的方式点了点头:“嗯。”
“此番进宫本是为了我父亲一事,但其实,也不全是我父亲的事。”苏慕斟酌着措辞,这几日宫内并不太平,而太子的拉拢之意又很是明显,为了能让双方都通力合作,对方也提供了不少苏慕此前没有接触过的信息。
“此番魏太傅之事一出,宁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按照魏太傅这条线一路向下查,父皇不过多久就会知道二弟所做的那些事,彼时他即便想要脱身,想来也是不可能了。”季允澈的目光一凛,“所以,若是如本宫所料一般,如今他便应该已经在筹措之后的打算了。”
这话说的含蓄,但苏慕也不傻,能读懂里面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自己,宁王打算拼死一搏,起兵造反。
第128章 变局
“漠北军战无不胜, 威名在外,此番回京若是成为了宁王助力,那无论是从战力上来看,还是从人心上来看, 宁王都会占尽先机。”苏慕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来对于这种朝堂之上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也一窍不通, 若非是不能在太子面前表现得太好拿捏,他是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若是想要在这个时候仍能有抵抗的能力,那么眼下我们便需要提前准备, 如今驻扎在城内的军队除了护卫皇城的神策军和皇宫近卫金吾卫,还有的便是高将军和慕容府的将士了。”
高焕在这里也是纯属巧合,若不是当时在望江凑巧遇上了那样的案子,他也不会因此回返京城, 想来这也是宁王不曾预料到的变数, 而慕容府此前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 直到此前慕容炀在冬狩之时被苏慕和柳潇然狠狠坑了一把, 被迫站到了宁王的对立面,如今京中若是真的起事,想来他也不会置身事外。
这么一看,京中能用的人其实并不少。
“但是,若是这几支守军都各过各的,那便是一盘散沙。”苏慕歪着脑袋将几股势力简化成了几个圈圈,将其中的纠葛和关系都用最简单的包含关系图给表达出来了。
虽然丑了点, 但是看得清楚最重要。
柳潇然皱着眉听完了苏慕的话, 他虽然也有预感, 宁王和太子之间必然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但也没想到竟会如此近在眼前。
“哦对了,说起这个,神策军还有一个最大的变数,便是那个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金家小公子金恪,那地牢里的死士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从他的身上问出金恪与宁王的关系想来是不太可能,而这几日太子殿下也有召见过金大将军,但是就我来看——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金恪与宁王可能有关。”苏慕将笔搭在自己的拇指上轻轻转了一圈,随后又稳稳地提住了笔,在图上又画了个大大的圈,一个豪放的箭头,连到了神策军的圈圈上。
“若是金恪偷偷折返家中劝说自家父兄,夸大宁王的实力,或是渲染太子羸弱,神策军就此反水也未可知。”
“神策军可是皇城的守军,若是真的到这个地步,与宁王的势力里应外合,那么公攻下整个京城岂不是都像瓮中捉鳖那样容易?”苏慕叹了口气,季允澈说的他自然也能考虑到,但这人也不是他们想逮就能逮到的啊。
怎么感觉在季允澈的概念里,好像大理寺在抓人这件事上就应该是无往不利的呢?
大理寺的人也是人啊。
又不是专门抓耗子的猫。
就在苏慕惆怅金恪的下落究竟要从哪里开始查的时候,柳潇然突然开口问道:“喻之,你可是决定好了,自此便与太子共进退了?”
苏慕一怔,纠结是否该站队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说不清究竟是哪一个瞬间自己下了决心。
“并非和太子共进退,只是希望那些因为这些事情无辜枉死的人能够安息而已,我的父亲也好,墨——景煦的父亲也是,还有那些无辜被当作了筹码和工具的姑娘,他们都需要最终的审判,可若是想要将一切都揭示出来,便只能站在这一边。”苏慕垂下了眼,他也曾犹豫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已经因为涉入了政治这摊浑水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追寻的真相是否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干净。
但后来他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反思,最终都会绕回最初的起点。
死去的人们或许已经看不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但是活着的人依旧需要真相。
光凭这一条,自己就只能选择这条路。
他本以为柳潇然这样问,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失偏颇,本想再解释一番的时候,柳潇然却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
他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口。
“我知晓喻之的心性,所以,不必多说的。”柳潇然伸手在金恪的名字上画了一个新的圈,为了能和苏慕画的那些歪七扭八的圈保持一致,还特意轻轻歪了下自己的笔触,“金恪的下落,我们会继续追查,我们已经派人去往城外最近的几个县域排除,若有消息会立刻传回。”
苏慕还没从刚刚被噎着的话里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会才问道:“可是如今大理寺不是尚在忙——”
“贪污一案已近尾声,那些人的名录已经呈给皇上,之后便会移交给刑部复核。”柳潇然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这刑部侍郎的名字,也在名录上面。”
当真就是自己查自己了。
对于这种知法犯法的人,苏慕没有半分同情。
这些人贪污的地方可谓是方方面面无所不包,从军备到赈灾的物资一项不落,无孔不入,早在旁人还没察觉的时候慢慢地将本还是富足的朝廷蚕食得千疮百孔。
“只是,我们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其余的——”
“其余的便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了,不是吗?”苏慕突然俯下了身,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我们追寻的一直都是同一样东西,苏启究竟是为什么遭人灭口,他是如何与宁王相识又成了宁王手中的刀,这些都需要金恪来给我们答案。”
无关乎立场,只为真相。
这是最初的方向,到现在仍然是如此。
还有柳洛弦,她又是为何卷入此事?
苏慕这几日也算是有了一个别样的思路,只是不太想让柳潇然再为这件事劳心费力了,这若是被有心人曲解了含义,那风言风语就有要多出好几个版本了。
这件事还是他来继续查下去吧。
看着柳潇然近在眼前的脸和那双永远如同幽深潭水一般沉静的眼眸,苏慕突然生出了几分有些邪恶的想法。
他伸出手又狠狠地抱紧了柳潇然,但很快便又松开了,看到柳潇然眸色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后,他很是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
“那我便先离开了,你桌上的案卷还不少。”他走出去了几步之后,又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对着似乎还没有回归神的柳潇然笑了笑,“那知味观新上的菜品很是可口——”
“知晓柳少卿公务繁忙,想来没有时间小聚了,那我晚上提了送上门来,柳少卿可赏脸?”
那本是情绪决堤之下的拥抱,却好像无意间开启了他心上最隐秘深处的那扇门,如今有些话突然就变得信手拈来,这让苏慕很是自在。
而与他如今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柳潇然,若说那刚进门的时候,苏慕是一时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那刚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