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照亮了每一张坚毅的脸,夏清舒扫视一圈,扬起了手中的帅旗,用力一挥,大声道:“出发!”
军营内响起了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和步子声。季迁遥率先跨上战马,夏清舒随后,二人皆心情沉静,不似方才言语的那般激动。一件事,若是筹谋得天衣无缝,信心十足,心情便不会有多大起伏。
此时的她们就是这般,夏清舒的脑袋稍稍往左后方偏了一些,余光瞥见军营暗处有几个身着甲胄但看不清样貌的人上了马。
一切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夏清舒将视线移正,马鞭一挥,领着三万将士出营地。
大漠中大雾蒙蒙,燕军熄了照明的火把,隐匿踪迹,摸黑朝着鞑子军营缓慢行进。军队浩荡,行在大漠之中,如长龙。
长龙若隐若现,不知不觉中扬起了利爪,默不作声地将鞑子军营包围。
营帐外头守夜的鞑子兵,一个一个地,被夏清舒的手下放倒。一击封喉,干脆利落。
夏清舒命先头部队四散入营帐,将那些来不及反抗的鞑子兵擒了。
夜黑天冷,正是呼呼大睡的时候,冷不防地被一柄长刀贴上了颈侧,接着衣领被拽起,稀里糊涂地被捆上了麻绳,嘴里塞上了粗布。
一连几个军帐中的兵士便是如此被生擒的。
自古以来,多是擒贼先擒王,夏清舒倒不喜按常理出牌,她觉得擒王先擒小贼亦可。无兵之王,输得更彻底。
解决完小兵小将,流烟带兵闯入了亦努拔力的营帐,方行至门口,还未入营帐,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就算是吃了败战,失了都城,鞑子也不折纵情欢乐的兴致。
昨夜,鞑子军中痛饮狂歌,亦努拔力的营帐地上还落着许多的酒食。所谓能享受一时就多享受一时,十分之舒坦,不知见着此时营帐内的境况,会不会生出懊悔之意呢?
流烟挥了挥手,让手下将营帐里头的各个帘窗打开透气。
开帘窗的动静扰醒了睡梦中的亦努拔力,他左右两手各搂着一个妃子,衣衫不整。他抬起了脑袋,眯着迷蒙的双眼视线流烟这厢望来。
一把雪亮的钢刀驾在了鞑子侍卫的颈上,流烟对着他朝亦努拔力的方向扬了扬下颌。那侍卫扑通一声跪着地上,声音凄厉无比:“大汗,燕......燕军攻来了,您快降了吧!”
此人乃亦努拔力的贴身护卫,跟随在旁多年,此言从他嘴中蹦出,十分有说服力。亦努拔力闻之大惊:“什么?”
惊讶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营帐里头的烛灯被人点起,霎时间灯火通明。亦努拔力直起身子,眼睛瞪得如铜铃,视线恢复清明,他确认自己的侍卫所说无假。他的屋里挤满了燕军,个个面无表情,不发一语。他被这些个目光盯得发毛,不顾头疼欲裂的脑袋,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身旁的两个妃子也被他的动静吵醒,含糊中之中用蒙语娇嗔了两句。
流烟收回钢刀,朝着那名鞑子守卫的臀上一踢:“快去伺候你们家大汗穿衣。”
“是是是!”侍卫惊慌失措地爬到亦努拔力身旁,绑着他将衣服穿好。两个皇妃也明白了此时的境况,花容失色,抱起一起痛哭。
“来人,将这两个女人带下去。”流烟下令。
“是。”
自己的营帐都被入侵了,外头更不必说,亦努拔力明白了自己的境况,用蹩脚的汉语道:“你们将军呢,我要见她!”
“大汗勿急,夏将军马上便来。”流烟勾了勾唇角,收起钢刀,插入腰上的刀鞘里,搬来一张凳子,在亦努拔力的面前坐着。
夏清舒来时,将亦努拔力的四个儿子也带来了,个个是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粗布,有两个脸上还是鼻青脸肿的。
见着这一幕,亦努拔力眯起了眼,手负于身后,语气不善道:“夏将军,你这可不像来议和的,快给我的孩子们松绑。”
夏清舒勾起了唇角,用手指点着亦努拔力书桌的桌面,意味深长道:“原来大汗一直记着呢。我夏某人不喜杀戮,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获取和平,最好不过。只我数次派遣使节劝和,亦努拔力大汗不是一直不肯么,怎这一次这么积极主动了?”
“时过境迁,不能同日而语。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自然要依照眼下的时局来更改方略。”他说的是蒙语,夏清舒会蒙语,听懂了。这亦努拔力身材高大,皮糙肉厚的,脸皮也比寻常人厚了几倍呢。
夏清舒唇角笑意更深,用蒙语回道:“亦努拔力大汗应该也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说法吧。往日我欲议和,今日可不是这般了。”
亦努拔力脸色惊变。
夏清舒继续道:“此战大捷的战况还有奏报我已经派人往京城送了,大汗想要议和,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你一人就可以决定的事吗?”亦努拔力气得满脸通红,手掌攥成拳,赤·裸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我要见你们大燕的天子!”
夏清舒邪魅一笑:“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这个又不是难事。”
“当真?”亦努拔力将信将疑,脸色还是十分难看,面前的这个女人让她琢磨不透。
“是真的。”夏清舒脸上笑意尽失,转身背对着亦努拔力,言之已尽,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该做自己的事了,“流烟,素汐,动手吧。”
“是!”流烟、素汐齐声应到。
“你要干什么?”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亦努拔力高大的身躯开始颤抖。
“带着你去见我们的皇上。”流烟行至亦努拔力的身后,一个手刀将其弄晕。
“你们也一起去见皇上吧。”素汐处置四个皇子,亦将他们弄晕。
五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身子排成一排。
季迁遥走进营帐,身后跟着素锦,她押着两名戴着面纱的女人。
“准备好了?”季迁遥走到夏清舒的身旁,低声问道。
“好了。”夏清舒抬头看她。
素锦闻言,左右两边各一手刀将两个戴着面纱的人弄晕。
这两个正是与她们相像的死囚。
“二位主子,天要亮了,快换上她们的衣衫吧。”死囚原先是扮做步兵,身上穿着的也是步兵的甲胄,素锦催促着二人换衣服。
第63章 改道云南(主cp)
“换吧。”季迁遥动手脱起自己身上的甲胄, 还特意将一些随身携带的金银珠翠一并脱下, 让素锦戴在死囚身上。脱下这身衣衫,便同过去、同皇室再无牵扯,季迁遥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所留念的只是身边人。
察觉到目光,夏清舒扭头, 恰巧对上了季迁遥的眸子, 二人相视一笑。
夏清舒解纽扣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倾身上前, 先帮季迁遥解开了背后的结。
“脱下这身衣衫,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了。”被帘布阻隔的内间,夏清舒压低声音道。
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下了,季迁遥也绕到夏清舒的背后,替她解开那难解的结。闻此言,她微微一笑:“你脱下这身衣衫, 日后也只能是我的人了。”
没有回头路了, 两人只能朝前走。不过这条路,一点都不孤单。
夏清舒伸手捏了捏季迁遥的手心, 季迁遥回握了一下,唇角笑意轻柔。
二人从内间出来之时,素汐已将火·药埋好。她备下的火·药威力不大, 但是爆炸之后会引出熊熊大火, 将这营帐烧得丁点不剩, 这是季迁遥所需的。火·药的引线拉得很长, 在营帐里头绕了好几个圈,最终的线头牵在了亦努拔力手里。
盏茶功夫后,素锦也将那二名死囚的衣服穿好。
“我们出去吧。”夏清舒道,她与季迁遥将黑色的面纱覆在面上,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随在素锦身后。
“半柱香后,我来点火。”素汐道。
五人依次出了营帐的门,素锦带着季迁遥与夏清舒离去。素汐手里提着茶壶,寻伙房烧水泡茶。
流烟同营帐外头职守的燕军将领道:“夏将军有令,她同长公主殿下有要事同鞑靼大汗商议,命我等不得在营帐外头打扰,都退得远些。我去看看平章也速,若有要事,派人寻我。”
流烟故意将声音放大,好让周遭的守卫都听见。
“是!”职守的将领领令,招呼手下往外围退去。
一切准备就绪。
半柱香后,素汐神态自若地提着一壶茶水和几盘小食入了营帐,将引线点燃后又离开。
一粒微小的火星绕着营帐转着圈,烧至尽头时,鞑子的军营里爆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响声。一条火龙迅速蹿起,转眼之间便将营帐吞噬。
“营帐着火了,快救火!”燕军大乱,几个将领慌忙地叫道:“夏将军与长公主殿下在里头呢,快去寻水救火!”
几个卫兵想冲进去救人,却被火帘挡住,门口僵持之时,营帐里头发生了第二次的爆炸。
“趴下,快趴下!”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茫茫的大漠。
打胜仗,该是多么畅快高兴的一件事,却不曾料到,悲痛来的如此突然。
“找水来,快找水来!”一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军营里头没水了!我们赶至伙房时,发现这个偷偷摸摸的鞑子伙夫将军营里头的水都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