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把剑给她吗?夏清舒不知道。
她能主动向她要吗?夏清舒不敢。
她害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夏清舒是打战的,深谙这个道理。走错一步,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她不敢贸然尝试。
这是她心底愁绪交织的无奈,那儿也有纯粹的希望。她相信日久生情,纵使长公主殿下以前不喜欢她,但亲密关系久了,总会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感。
而现在,即使夏清舒想等,怕是也不行了。卫临松真成了驸马,一切都结束了。
观看舞狮表演的流烟一回眸,就瞥见夏清舒捂着心口,面色苍白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忙问道:“将军,你哪里不适?”
夏清舒低着头,闭上了眼,眉头皱着:“这儿太吵了,哪哪儿都难受,我们回去吧。”
“好。”流烟叫起家仆,一行人匆忙离去。
“快去请大夫。”回到将军府,流烟同下人道。
“不必,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夏清舒摆手拒绝,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大夫是治不了的。
“将军,您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是叫一下大夫吧。”刘奇也上前劝到。
“我说不用就不用!”夏清舒头一次大发雷霆吼了下人,她松开流烟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地回了房。
“流烟大人,将军这是怎么了啊?”刘奇浑浊的老眼中布满了担心。
流烟掩饰一笑,拍着他的肩头宽慰道:“刘管家,没事的。是这样的,方才我们在醉香楼看舞狮,旁坐太吵了,败了将军的兴致,惹得她心烦。大夫之事,她说不叫便不叫,我们还是不要在她耳旁嗡嗡叫了,这几日,让她清净一些。”
“好、好,我现在就让那些伺候的下人们走远一些,绝不打扰将军休息。”
刘奇走了,流烟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第38章 将军离京(修)
元月二十, 大燕朝假日结束了,朝会如期举行, 六部九卿将各省的公文递上, 鸿溯帝开始忙碌。季迁遥手上的伤已经愈合,在宫中养了几日, 经过太医调理,身子恢复如常。
前朝忙碌,后宫也不得清闲。皇帝在时, 谄媚博宠,皇帝不在时,勾心斗角。季迁遥不愿牵扯其中,同往常一般,于元月二十一离开紫禁城, 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这个是她历年来的习惯, 许多人都知道,夏清舒也知道。
算算日子, 从上一次的分离到下一次的再见, 几近一月。她们二人再见时,怕是要生出无穷无尽地尴尬了。
哎......马车中的季迁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摊开手掌,将五指手指的三指合上,目光盯着那身下的两指。二月, 再给她两个月的时间, 她就能将一切都安排好。
这是她为夏清舒走的一盘棋, 但残忍的是, 夏清舒也是这盘棋中的一个棋子,还是决定成败的那个。
一些话,她不得不说,一些事,她不得不做。
***
时间飞逝,一转眼,元月二十五就到了。夏清舒已经在密道中徘徊了一个时辰,她来时还是白日,此时天色已经大暗。
她心中难受却熬不过思念,二十五日一早便来到了城北别苑。几日之前,她自己就将自己哄好了。
她这般劝说自己,外头闲言碎语都传了那么久,宫中皇帝、太皇太后亦是大力撮合,如此情况之下,长公主殿下仍是含糊其辞,那便说明,她对卫临松并么那么在意。同时,她放任这些言论,没有反驳,是不想伤了皇帝陛下及太皇太后的心。
爱一个人,要替她的言行举止找借口太容易了,哪怕是一个蹩脚的、没有根据的、逻辑欠缺的借口都能将她心中气戳破。
所以她来了。
她在门口徘徊,是想改变一些东西。她想找一些话头,打破二人共处一室的尴尬。比如她送她的那把剑有名字吗?又出自何人之手?
将这些话头理了一遍后,夏清舒按下了密道里的机关。这次的门,让她等得有点久。她定定地站在暗门前,不知等了多久,双脚发麻,脸上特意调好的笑容僵住了。
但那道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她僵硬的笑容重新变得雀跃。她迈动发麻的双脚,一步步走向那个被烛光包围的人。
夏清舒满心欢喜地靠近,走到季迁遥的身旁,却听她红唇微张,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心冷的话:“夏清舒,这两个月,你别来找我了。”
夏清舒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为什么?”
“我想静一静。”这是个含糊不清的理由。
“殿下想安静养伤?”
“你别问。”季迁遥眼中有明显的厌烦与疏离。
夏清舒不甘心哪,又问了一句:“殿下有烦心事了?可以说与我听听。”
“这些事情夏将军听不得。”季迁遥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夏清舒低下了脑袋,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此,我先走了,殿下照顾好自己。”
说完,夏清舒落荒而逃。
望着她的背影,季迁遥的脚尖微微向前移了一下,负在背后的手攥成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她的心一阵阵抽疼,她想上前去抱抱这个被她伤害的人,把自己一切的苦衷都告诉她,可是她不能。
暗门合上,她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了。
“素锦。”季迁遥唤道。
“属下在。”
“你派一些人跟着她,距离远些,莫要被她发觉。她每日去了何处,皆要回来禀我。”
“是。”
暗道之中,夏清舒疾走的脚步顿住,心口突然猛得一疼,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脸上一片灰败。季迁遥脸上的疏离和冰冷刺痛了她。
夏清舒累了,累到再也哄不好自己了,累到她再也不想哄好自己了。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迎春藤缀上黄色的小花,随风轻轻摆动着。暖阳照入公主府的书房,洒下一地金黄。季迁遥坐在书案前,桌上摆着一张硕大的大燕地图,她握着笔,在一些地方画上小旗。
素锦从外头归来,径直入了书房,低声禀道:“殿下,夏将军今日仍在城北别苑,未出。”
“今日还在?”闻声,季迁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着素锦,蹙眉问道:“今已是第几日了?”
素锦回:“是将军在别苑中的第五日。”
季迁遥心头隐隐有些担忧:“她连早朝都不去?”
“连着两次早朝皆未去,宫里说是告假了。”
“她在将军府中时也是这般?久在府中不出?”
“不曾。在将军府时,说久,夏将军三日也会出府一回。这次她入别苑,一呆就是五日,在这五日里,属下皆未看见过夏将军的身影。”
季迁遥抱着手臂不语,沉默了半晌,方道:“今晚我们去别苑一趟。”
“殿下要见夏将军?”
季迁遥的神情陡转无奈:“我想见她,我无时不刻不想见她。可素锦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见她。今夜,你在别苑那边制造一场混乱,看能不能混入她的别苑里。”
“殿下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办了。”
说是今晚,季迁遥忙活完手头的事情后,就立马乘坐快马驶入城北。她坐于别苑堂中,凳子还未坐热,门外来了一人,说要寻她。
“殿下,夏将军别苑里的庞婶寻您。”
季迁遥惊讶地问:“她来做什么?”她还以为在这二月之中,她同夏清舒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说是有信函要交于殿下。”
夏清舒给她的信?夏清舒这个时候给她写信?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季迁遥急道:“带她进来。”
“殿下,她把信函交于门卫,人就走了,属下将信函取来了。”
“将信函拿与我看看。”
信函封口封着火漆蜡,季迁遥翻至正面,认出了夏清舒的笔迹,握着信函愣了一会,她带着信件回到了房里。
这封信给了她很不好的预感。
季迁遥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封蜡,摊开信笺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屏住了。
一目十行看了下来,季迁遥握着信笺的手微微发抖,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信的末尾。
“......国事为重,外敌扰界,清舒戍守边疆,往后便专心打战,不再回京。在此,清舒遥祝殿下安好......”
季迁遥合上信,无奈地摇着头。她啊,将每一步都算得那么仔细,偏偏就是算错了夏清舒的情意与脾气。夏清舒当真生了气,会挥剑斩情丝的,而自己也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抱着信笺,季迁遥陷入沉思,过了许久,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开怀的笑意,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素锦。”
“属下在。”素锦推门而入。
“我要去找她。”季迁遥弯着眉眼,眸子亮闪闪的,里头像是铺了一层明亮细碎的星子。
素锦不明就里,问道:“殿下要找谁?”
“去北境找夏清舒。”
“夏将军去北境了?”
“是啊,被我气走了。我察觉到她的情意时就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她的。现在折腾来折腾去,她难受,我亦难受。”
“殿下真想好了?福安寺的刺客已经抓到了,殿下步的局,很快便会胜利,此时去寻将军,这盘棋就前功尽弃了。而且陛下那边又该如何解释呢?殿下去寻将军,不差这半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