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那头是冗长的沉默,过了一会,萧念头疼地说:“书里没写,我不知道……”
“破书里到底能写点什么?”萧枕云刚经历了一出无妄之灾,死里逃生后脾气极差。他挠了挠酥痒的头皮,摸到一处硬物,看来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融合态抑制药就快失效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只得操纵轮椅朝偏门走去,“你一个世界管理员,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稍安勿躁。”萧念按按额头,“我这就去查世界源代码。你先回来,明天还有剧情要走。”
“还走什么剧情,我人都要没了!”萧枕云没好气道,“我到底穿了个什么操蛋玩意儿?非法拘禁未造成实质伤害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杀人未遂?……我看用不着走完剧情,直接牢底坐穿得了。”
“……”
萧枕云还要说些什么,这时,一道巨响猝然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他警惕地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巨响过后又是接二连三的碰撞碎裂声,紧接着还有惊叫与骚乱,以及愈来愈近的打斗声。
没有犹豫,萧枕云迅速捂着额头上越来越明显的角,将自己藏到了阴影深处。
随着嘭的一声,他看见十多米远的走廊上,司楮直接被击中小腹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到地上,痛苦地吐了口血沫。叶斐然匆忙追出来,径直扑到地上扶起他,又一把召唤出孔雀,凌空而起扑向另一个出现在走廊上的人。
不,有一瞬间萧枕云甚至怀疑起那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衣衫凌乱的司棣瞳孔内满是红血丝,面目狰狞如厉鬼,像狼一样四肢着地,五指弯曲成爪状,整根长尾炸起,他一把捏住孔雀的细颈,张口就要去咬,只可惜口罩妨碍了他,司棣愤怒地嘶吼着,拿爪子去挠后脑绑着的皮带,把自己脸上和耳后抓得鲜血淋漓。
叶斐然见到这一幕连忙收回精神体,着急道:“磁吸束缚环为什么不起效?我精神力刚才在为棣哥梳理的时候消耗太多,已经所剩无几,,向导素都放不出来。”
“主席马上就来。”司楮舔了下被哥哥揍裂的唇角,“我们再拖延一会就行。”
“可是萧主席他只善精神力攻击,棣哥的精神域本来就岌岌可危……”
“那怎么……”
不等二人商量个结果出来,狂暴中的司棣猛地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捷克狼犬从他的背后跃出,指甲陷进肉里,张嘴就去咬司棣的肩膀,司棣行动受制,怒意更甚,反手就去掰狼犬的嘴,手掌被尖牙刺出数个窟窿,赤红的血液流了一地,但他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用脑袋去撞狼犬的脑袋,再把它扔到地上。
解决掉精神体之后,司棣敏捷如风一般三两步爬上廊顶,抄近路从弯折的廊道一跃而下,狩猎本能铭刻在他骨子里,即使处于狂乱中也能一击即中。或者说正是处于狂乱中,他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攻击。
在司楮被司棣扑倒在地的时候,叶斐然终于又一次按下了电击颈环的按钮,他听见司棣痛苦不堪的咆哮声,也忍不住喊道:“棣哥!求求你了,快晕过去吧!”
萧枕云目睹着这一切,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草叶摩擦声,他猛地意识到:司棣的那头狼呢?狼去了哪里?
他飞快转过身,就见黑夜中两簇幽幽的鬼火,正近在咫尺处燃烧。
……狼来找他了。
又是一道爪垫踩在树叶上的声音,萧枕云立刻散发出向导素,低声呵斥道:“别动!”
狼微微一愣,竟然真的听懂了他的话,另一只抬起的爪子悬在空中,没一会便乖乖地落回了原处。
另一端,司棣恍惚间眼中恢复一丝清明,他连忙查验手腕处的磁吸束缚环,发现功率不知道为何处于最低档,他立即调至最大,下一秒手腕就咣的撞到了一起。
萧惊风等人也在此刻急匆匆地赶到,虽然不明白司棣为什么能在精神狂乱终于恢复神智,但这并不妨碍他喊三四个哨兵齐心协力用束缚带把司棣牢牢捆住,再塞进了束缚袋里,只留一张脸出来。
司棣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宴会途中还有叶斐然定时给他做精神梳理,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再加上莫名其妙失效的束缚环,萧惊风目光森冷,阴沉沉地站在阴影与灯光的交界处。
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厉声朝着一处摇晃的藤蔓丛喝道:“谁在那里?!”
萧枕云头皮一紧,鹿耳内白色的绒毛都立起来了。
不需要工会主席再废话,立刻有哨兵快步朝萧枕云躲藏的方向走来。藤蔓丛的摇晃幅度瞬间更大了,哨兵警惕地扶到后腰处,打算取枪,结果就在下一秒,一对纤长锋利的开衩鹿角从藤蔓上方冒了出来,紧接着,小巧秀气的鹿脑袋也簇的窜出,金褐色的睫毛蒲扇,黝黑润泽的眼睛更是无辜地望着来人。
鹿?!
所有目击这一幕的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瞬间意识到,这就是那头只存在于司棣口述中的雄鹿。
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司棣更是拼命挣扎起来,像一条濒死的鱼,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咆哮,是诉求、是渴盼、是欲望。他处于半疯半醒之间,理智和记忆都在运作,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雄鹿抬起前蹄轻轻一跃,从藤蔓后面跳了出来。
他仿佛国王在巡视自家后花园,高傲地扬起头颅,短小绒尾微微摆动,闲庭信步地与摸枪哨兵擦肩而过,又瞥了萧惊风一眼,眼神臭屁,再慢慢悠悠地向司棣踱步而去。
鼻青脸肿的司楮屏住了呼吸,叶斐然也欣喜地一把攥住他的手掌。
只见雄鹿在司棣身边驻足,抬起右前蹄——
狠狠地踹了那副金属面罩一脚。
“……”
在雄鹿T台秀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时候,萧枕云迅速招呼也不打的直接从偏门离开了司宅。
管理员的效率还算令人满意,萧枕云回家洗了个澡的功夫,他就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等萧枕云换了身睡衣走进书房,就见他仰躺在转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没装子弹的手枪。
“拿远点,我看着烦。”萧枕云不适地扶着头顶两根挺立的鹿角,取过机械臂递来的调制酒一口闷下。融合态抑制药效过了,情绪激动引发的鹿角、鹿耳和鹿尾一股脑全冒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前后都开了口的内裤。
不停甩动的鹿耳朵令萧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很有捏一把的冲动,随后他才想起正事,反手将枪从光滑的桌面上推过去,“你名下公司产的。”
萧枕云挑了下眉:“嗯?”
“你在主要研究特种人精神力的MP研究所有15%的股份,并每年为他们免费提供安保枪械支持。”萧念解释道,“而MP研究所,就是后来男一男二捣毁的人体实验基地的前身。”
“……”
“MP对外宣称的研究方向是如何更大程度上提升特种人的精神力等级,私下研究的却是全球几乎每个国家都绝对禁止的实验:如何将普通人进化成特种人。最开始的实验体采取自愿制,后来因为在技术极其不成熟的情况下就直接作用于人体,死亡率过高,实验体数目不够,便勾结了国内势力范围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强制进行试验。”
“……”萧枕云也头疼起来,特别是鹿角还挺重,他感觉都快压迫脑神经了,“这一切‘萧枕云’都知道吗?”
萧念瞥了他一眼,慢慢道:“‘萧枕云’并不知道私下研究的方向。他投资MP研究所的目的纯粹为了看看能不能重新激发他枯竭的精神力。他也不知道实验体已经变成了无辜的大活人,还以为实验体仍旧是小白鼠,尸体以及死囚犯。”
“不过用死刑犯做人体试验仍旧是违法的,所以司棣率领的疾风队执行完原有任务,意外发现端倪一路顺藤摸瓜查过去的时候……”
“‘萧枕云’是清楚知道这个情况,并为积极研究所提供武器便利,有意促成他们设陷埋伏疾风队,想要借刀杀人宰了发现他真面目又干预他参股研究所的司棣。”萧枕云做下结论,一旁萧念无声地点了点头。
得,完全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在原本的故事线中,‘萧枕云’虽不算主谋,但也助纣为虐害死了司棣。疾风队团灭之后,他得以保全自己的形象,继续做众人眼中眼中冰清玉洁的副主席;MP研究所也毫发无伤地重新潜回水底,淡出工会视线,在往后数年中犯下无数令人发指的罪行。
事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但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和这所基本举家搬进刑法里的研究院撇清关系。
萧念立刻打开终端,以萧枕云的名义把旗下几名重要的职业经理人、高管和秘书喊起来加班,商议短期内抛售全部股份以及单方面撕毁与研究所签订的所有条约,接着又为如何最大程度上挽回损失吵得不可开交。
萧枕云对钱并不在意,他更惜命,上辈子在地球赚了钱没命花,这辈子在异世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来回抛了抛手枪,他脑海中反复回忆起那双嗜血残忍的绿眸,忽然道:“我在想……司棣或许手里根本没有证据,他今晚的行为更像是,以为我贼心不死猥亵司楮,一时热血上头做出的的冲动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