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都写着纠结。”陆深声音低沉,不疾不徐,“是想问我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就一下一下喷洒在他光裸的刚刚浸过冷水的侧颈,谢竹声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就抬起手捂住脖子,含含糊糊:“就,就是看你……不说话,也不吃水果,就想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才麦田里那么热,这霸总包袱三吨重的男人又死活不肯戴草帽,那汗珠子都跟水一样往下淌了,现在人又是这么一副沉默少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怕陆深中暑了……
陆深舌尖刮过一排下牙,微微的刺痛,眼中情绪几次变幻,最后沉淀成墨一样的深黑。他看着青年颤动的睫毛,忽然说:“不是。”
“啊……?”
“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谢竹声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
陆深把后半句话含在齿尖来来回回,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个两个的拿樱桃拿果子给谢竹声献殷勤,讨他的开心,只有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拿不出。
没有鲜红可口的甜樱桃,没有浪漫的小惊喜,他看着谢竹声捧着果子一脸开心,自己心里不知道是嫉妒能讨他欢心的人,还是该失落自己的贫瘠。
独占的欲望在胸腔里左冲右突,他太反感另两个男人饿狼一样盯着谢竹声的目光。
可他总不能,出于自私的占有欲,就剥夺谢竹声的快乐吧。
比起碍眼的男人,他更不想看见谢竹声顾忌着他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所以只能恼恨自己,怎么总也学不会,怎么总也想不到。
他垂了垂眼睛,说:“算了,没什么。”
谢竹声很困惑,还是不放心地问他:“你真的没事吧?要不我去和村长要些热水给你喝?”
“不用。好好坐着。”陆深握着他手腕拉住他,顿了顿,补充,“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弱。”
谢竹声和他对视,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陆深垂眼看着他,似笑非笑:“谢竹声,你又想到什么了。”
谢竹声挠挠脸,假装镇定:“没,没想什么啊!”
“唔,那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给我唱戏呢?”陆深淡淡笑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就盯着他看。谢竹声有点儿招架不住,左看看右望望,企图转移话题:“你拿着樱桃,怎么不吃啊?”
陆深指尖转了转樱桃,说:“我不吃,给你吃。”
“啊?”
陆深抬手,轻轻掰过他的小下巴,另只手拈着樱桃贴在他唇瓣上:“张嘴。”
谢竹声:“………………”
他脸蛋又红了,紧张得要命,伸手去掰陆深的手腕:“这么多人看着,你……唔!”
趁他张嘴说话,陆深指尖轻轻用力,就把那枚樱桃推进他嘴里去了。指甲碰到他牙齿,粗糙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划过柔软而温热的舌尖。
霎时间谢竹声浑身都僵硬了,含着樱桃一动都不敢动:“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陆深的眸色变得很沉很深,牢牢盯着他的嘴唇看,看他糯米似的牙齿后若隐若现的红樱桃,小舌头羞怯地缩回去,给红艳艳的樱桃表层又覆上一层晶润的水光……
他喉结滚动几下,轻轻笑了一声,像是一下心情大好,故意似的,把那根碰到他的食指竖起来,按在自己的唇边,低声道:“我怎样?”
谢竹声瞪着他那根手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还,还有脸问他怎样?自己好意关心他,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
这个陆深,怎么老是这么色啊啊啊!
他苦大仇深地嚼碎了樱桃,还不解气,又愤愤捶了下陆深的大腿,结果被硬邦邦的肌肉硌到……更气了!
陆深:“…………”
谁更色?这倒打一耙的小东西……
大约是听见后面两人的动静,沈知意正要回头看,却冷不丁听见温时妍一声痛叫:“嘶啊……!”
众人齐齐看过去,却见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痛苦面具:“我的头发……”
闻钥坐在她身后,微微举起双手,竟然罕见地有些发愣:“拽疼了……?”
“也还好啦……”温时妍赶紧笑起来安抚她,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她摸摸自己的脑袋,越摸越茫然,越摸越心惊:“我,我的头发……”
几个男人都很绅士地忍住了没有笑,旁边的大妈却已经开始前仰后合,拍着膝盖乐不可支:“噗哈哈哈哈这个小姑娘自己是短发,应该也不怎么会编辫子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快,你们带小姑娘进村长屋里去,借把梳子重新梳个头吧!”
谷元姬忍笑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温时妍脑袋:“走吧,我给你重新梳个头去。”
温时妍一脸绝望:“我的头发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闻姐姐……”
她下意识去找自己的闻姐姐,而闻钥目光飘移,头一回不敢跟她对视。
温时妍一瞬间心凉得透透的,一脸欲哭无泪地被谷元姬领进屋子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出自秦腔《智取威虎山》经典唱段,所以陆哥说小谢唱戏呢23333
第82章 我有点慌
“开饭喽——!铁锅炖大鹅!”
村长把自家两扇大铁门都敞开了, 就在院子里三两下架起一张餐桌,摆了几把椅子,先是各人一碗米饭往上一送, 最后和妻子一起端着个大盆子出来了。
香浓酱汁的味道迅速勾起体内馋虫, 谢竹声斯哈斯哈:“好香啊!”
村长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入座:“来来来, 自家养的鹅,今早刚宰, 味道美着呢!快来尝尝看!”
“您太客气啦!”谢竹声看看锅里热气腾腾的肉块, 笑道,“铁锅炖好像是东北那边的吃法吧, 慕名已久, 可惜一直都没吃过,正好今天一饱口福啦!”
村长被他哄得笑逐颜开,探头看屋里:“那个小女娃的头发弄好了没?”
他老婆在里头搭声:“好了好了, 这就来啦!”
等温时妍出来, 谢竹声一看, 好家伙, 这是干脆洗了个头吧?!
谷元姬挽着袖子走过来:“嗐,头发全缠住啦, 只能蘸水往下梳, 水蘸多了就成这样了……啊, 闻钥姐, 不是说你手艺不好的意思啊……好吧就是说你手艺不好的意思。”
闻钥:“…………”
“实话说, 你真该学学怎么帮女朋友梳头发……”谷元姬碰碰她肩膀,冲她挤眼睛, “女朋友, 嗯?”
两位大美人无声对视, 须臾,闻钥慢条斯理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旁边的温时妍垂着脑袋,湿润的黑发间隐约冒出个通红的耳朵尖。
谷元姬就勾着唇角笑起来,伸手去拉谢竹声身边的椅子。谁知道刚刚拉开还没坐呢,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季大少,你懂不懂先来后到!”谷元姬咬牙切齿,拽他后领,“主人家还没坐呢,你架子倒是很大!”
村长刚好和妻子从屋里出来,抱着一大桶可乐,闻言就笑起来:“不妨事不妨事,咱不用那么多规矩,大家快都坐、都坐。”
谷元姬和季姚华两个暗暗较劲,最终季姚华胜出,神清气爽地往椅子上一坐,转头正要跟谢竹声说话,却见陆深拉开另一侧的椅子,叫谢竹声:“这里凉快,过来。”
谢竹声立马就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了,还不忘回头跟他俩说:“你们两人别争啦,我把这个位置也让给你们!”
季姚华&谷元姬:“………………”
这可真是俩哑巴被人摁头塞了一嘴的黄连。
鹅肉炖得香嫩酥烂,筷尖儿轻轻一戳就能骨肉分离,白菜粉条豆腐泡吸饱了酱汁,培根卷着米饭满满一口塞嘴里,顿时浓香四溢,啃一口鹅肉再炫一口冰可乐,简直快要爽飞了。
谢竹声吃得满头大汗,嘴唇红润润地嘶嘶抽气:“好好吃!”
村长看得高兴,哈哈一乐:“小谢吃饭真香呢,是不是辣着了?”
小谢很嘴硬:“辣一点才够劲!”
陆深默默倒了杯冰可乐,给他放到碗跟前,谢竹声说着话也没注意,顺手就拿起杯子来喝了。
一顿饭很愉快地吃完,村长起身去给他们切西瓜,谢竹声准备抽纸来擦嘴,旁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沈知意忽然叫了他一声:“竹声。”
“啊?”谢竹声转头,沈知意捏着一张餐巾纸,细致地折起几道,就伸过来给他擦嘴,轻笑:“小花猫。”
谢竹声:“???”
感受到唇上轻柔的触感,谢竹声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呆滞了。
沈知意这是在给他擦嘴??这这这……过了吧?!
这该是朋友间会做的事儿吗?是吗?不是吧!啊啊啊啊沈知意到底在做什么?!好肉麻!!
他一把抓住沈知意的手腕:“知意哥你……”
沈知意抬眼,含笑看他:“怎么了吗?”
他的笑容是一贯温柔,淡红的薄唇轻轻勾着亲昵的笑,镜片后的凤眼妩媚地弯起,长长的睫毛在清澈的眼珠上扫出淡淡一缕阴影,目光柔和得像最舒服的温水,专注又认真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