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阳:“我放得很好啊,怎么了?你不是说,你是我师兄么?我以往和其他师兄独处,就是把腿翘在师兄们怀里的啊。”
裴锦衣抬眸,浓黑的眉毛紧紧蹙着:“你把腿翘到别的师兄怀里?!”
“是啊,这怎么了呢?不可以吗?哎呀……裴师兄该不会想打我罢?我好害怕的。”
江暮阳“噗”了一声,不偏不倚的,把小骨头吐在了裴锦衣的怀里,他故作惊恐地道:“对不起,对不起,裴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弄干净!”
他火速把腿收了回来,又火速从座位上滑蹲在地,两手作势去捏小骨头。
可巧的是,那小骨头落的位置,是男人最尴尬的部位。
裴锦衣霍然站起身来,身上挟着的冷风,都刮到了江暮阳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
江暮阳心里暗喜,觉得裴清这下得冷着脸冲出洞府,八成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哪知裴清却深呼口气,轻轻掸了掸衣衫上的油滞,好言相劝起来:“江师弟,食不言寝不语。”
江暮阳大感失望,缓缓站起身来,蔫了吧唧地说:“你不也说话了?”
顿了顿,他又抬眸,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裴清,突然觉得,这一世的裴清脾气好好,好有耐心,也好有出息呵。
这都不生气,还是裴清吗?
要是换了前世,裴清早就气得转身就走了。
说不准还要呵斥他不知廉耻,胆大妄为之类的。
“裴清,你生气了吗?”
裴锦衣摇了摇头:“江师弟,你可以好好吃饭么?”
“我不能,你绑着我,我手腕疼。”
江暮阳想了想,狠了狠心,觉得还是得下点猛药,否则气不走裴清。
遂故作搔首弄姿地往桌面上一趴,江暮阳歪着头,挑衅地看着他。
“觉得我不听话,欠管教是吧?裴师兄打我啊,来打啊,别客气,反正我就是个替身,大家都喜欢你,爱你,尊重你。”
“裴清,你就是正道之光,整个师门的心头肉。”
“来,使劲打,别客气,我就喜欢男人这么打我。”
江暮阳心里清楚,裴清是肯定不会动他一根手指的,但也肯定会被他气得面红耳赤,转身就走。
哪知,裴锦衣只是别开脸去,沉声道:“你又何苦自轻自贱?”
江暮阳突然沉默了。
他也想知道,自己前世最初的时候,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可身边所有人觉得他低贱。
那时,他明明洁身自好,善良正直,乐于助人,可最后却沦落成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死得还那样凄惨。
他那时特别喜欢交朋友,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他都真心相待。
觉得大家都是朋友,能帮忙的话,就绝对不会推辞,也从不求任何回报。
可也是到了后来,江暮阳才明白,真正把他当朋友的人,基本上没有。
那些人都是喜欢他的脸——不,准确来说,喜欢的是裴清的脸。
他们觉得裴清高洁,像头顶清冷的月亮,却觉得江暮阳低俗,上不了台面。
都欺负江暮阳没有父母,没有手足兄弟,也没有朋友,欺负他是一个连父母都嫌弃抛弃的丧门星。
更欺负他至始至终,都只是裴清的替身。
江暮阳深呼口气,忽然甜甜地冲着裴清笑:“裴师兄真好,都不舍得动我一根手指,我真是太喜欢裴师兄了。”
裴锦衣:“……”
“倘若裴师兄是个女子就好了,我一定会娶师兄的。”
裴锦衣:“……”
“我还会让裴师兄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
“……”
江暮阳:“……”
这他妈的,裴清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么?
这都不生气??
要知道,裴清虽然生得俊美,猛然一看,美得男女莫辨,但平生最最最厌恶有人开他这种玩笑。
而且还带有很浓烈的亵玩意味。
这对裴清来说,真正就是侮辱。
可是……裴清不打他,也不生气。
全程神情都很平静,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反而显得江暮阳很无理取闹,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很久之后,江暮阳才缓缓起身,木着脸说:“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裴锦衣看了眼旁边渐渐冷掉的饭菜,又道,“江师弟,你不饿么?”
“饿。”
现在的气氛极为诡异,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个只负责喂饭,一个只负责吃饭。
一时间倒是看起来挺平和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暮阳的心却越来越慌,总觉得裴锦衣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怎么着,裴锦衣这是转性了,现在都这么出息的,还会喂师弟吃饭?
江暮阳觉得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
并且认为,他和裴锦衣之间,一定有个人脑子出了毛病。
然后江暮阳就脱了靴子,从石桌底下撩裴锦衣的腿,然后裴锦衣就强制性地喂他吃花椒。
真是好卑鄙的裴清!
正吃着饭,忽闻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就听见了张鸣气呼呼的声音:“江暮阳一定在里面!真是不要脸,居然藏裴师兄这里来了!”
还有一声怒斥:“孽畜在哪里!还不赶紧滚出来!”
江暮阳吞干净嘴里的饭菜,这才开口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现在人也已经打上门了,要是不想被我牵连,你最好立马放……”
他话都没说完呢,裴锦衣就直接夹了块糯米糍粑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自己先吃,我去去便回。”
裴锦衣放下筷子,随意整理了一番衣袍,这才转身出了洞府。
江暮阳愣了愣,骡子一样自顾自地嚼起了嘴里的糯米糍粑。
居然还是红糖馅的,又甜又糯,吃起来很香。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动静。
裴锦衣:“弟子见过宋师叔。”
“我一早就听底下的弟子说你回来了,刚开始还有些难以置信,想不到你真的平安回来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锦衣,你能回来,师叔很高兴。”
听声音是药庐的长老,一个姓宋的死老头子。
为人很严厉,还特别护短,哪怕就是药庐弟子的错,宋长老也不认,反而还要倒打一耙,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要错都有错。
江暮阳敢做就敢认,他打人的时候,就用传音海螺偷偷收了声音。
足够证明他是正当防卫。
至多也只能说明,他是手下失了分寸,顶多就是关几天禁闭,抄几卷书,静心思过。
而张鸣可是断了一只手腕,没个三俩月,根本好不了。
这一波不亏。他也准备随时开口为自己辩解了。
“裴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想念裴师兄!”
张鸣一改在江暮阳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满脸委屈地道,“都怪我不好,宗主让我去传江暮阳前往大殿,我怕宗主,还有各位师兄等急了,就多催了几句,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了胸前挂着的白布上,断骨已经接上了,用白布缠绕好吊在胸前。
“江暮阳在山中一向娇纵,但我没想到,他对同门师兄弟,下手这般毒辣。裴师兄可要小心江暮阳,他一向争强好胜,只怕会在心里记恨着裴师兄!”
“裴师兄,你可要提防着江暮阳,小心他害人!”
第8章 为何裴清要帮我?
宋长老见自家的徒儿,被江暮阳打断了手腕,还这般低声下气,当即心头火嗖的窜起多高,语气相当严厉地道:
“锦衣,师叔不为难你,你现在去把江暮阳喊出来,我要拿他去戒律堂受罚!年纪小小的,想不到下手竟然这般狠毒!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都能如此,日后岂不是要翻了天?”
“再不好好教训他,只怕他眼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师叔!”
听见此话,江暮阳觉得该自己上场了。
否则显得他跟缩头乌龟似的,敢做不敢认。
便站起身来,准备气沉丹田地大喊一声:我很冤枉——去你妈的。
哪知嘴巴竟然被糯米糍粑给粘住了。
该死的!
裴清这是打哪儿弄来的糯米糍粑?
好吃是好吃,可怎么还把牙粘住了?
江暮阳尝试了几次,竟也没能开得了口,索性又气闷地坐下了。
他想,正直又很守规矩的裴清,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一定会把他双手交给宋长老处置的。
谁料……
“师叔,我想这事应当有误会,江师弟也已经同我说清楚了。”裴锦衣缓缓道。
江暮阳:“……”他说啥了?
宋长老:“哦?怎么说?我徒儿的手腕都被打断了,这事儿还能做得了假?”
张鸣也道:“是啊,裴师兄,我的手腕好痛,都怪那个江暮阳!”
裴锦衣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江师弟说,他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失手伤了张师弟,江师弟为此,也很自责,当时情况危急,若非如此,只怕……”
“只怕什么?”宋长老追问道,“锦衣,江暮阳同你说了什么?你且如实告诉师叔!”